扶虞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一个抽奖转盘开始飞速旋转。
无数的Id在上面闪过。
转盘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最终,指针停留在一个Id上。
【花开富贵,幸福一生】
扶虞念出了这个名字。
“连麦吧。”
连麦邀请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刚刚落下。
直播间的画面便被一分为二。
左边是扶虞清冷绝尘的脸。
右边,则出现了一张蜡黄憔悴的男性面孔。
男人的眼下是两团浓重的乌青。
他身体紧绷着,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衬衫,两只手在镜头下无意识地反复搓着衣角。
屏幕上他Id的“花开富贵,幸福一生”八个字,显得讽刺异常。
虾仁不眨眼:【卧槽!这大哥怎么看着印堂发黑啊。】
过年回村喂鸡:【看着好憔悴,感觉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
无趣的养乐多:【富贵哥,你这Id跟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匹配啊。】
悲伤锅巴又:【前面的别开玩笑,我怎么感觉大哥一直在看镜头外面,他旁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弹幕刷得飞快。
文今下意识地往沈况野身后缩了缩,小声嘀咕。
“表哥,这个人……”
“他好像很害怕。”
沈况野没理他,只是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看着扶虞的手机屏幕。
扶虞平静地看着镜头另一头的男人。
“你好。”
她先开了口。
男人像是被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颤。
他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
“大、大师,你好。”
断断续续的字句从他干裂的嘴唇里挤出来。
他的视线不敢与扶虞对上,总是飘忽着,时不时就惊恐地瞟向自己身侧的某个方向。
仿佛那里站着一个看不见的监视者。
扶虞没有催促。
她只是静静地等着。
男人搓着衣角的手越来越快,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
“大师,我……我觉得我家里不干净。”
“最近一个月,我快被逼疯了。”
这句话一出,直播间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后是更加猛烈的弹幕爆发。
自信知性女人:【来了来了,经典环节!】
日记泛黄那叶:【正片开始,都坐好!】
总为钱包憔悴:【瓜子汽水小板凳,我准备好了。】
男人没有看弹幕,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恐惧里。
“差不多一个月前开始的。”
“每天晚上,准时凌晨三点。”
“我都能听到我卧室窗外,有女人在哭。”
文今倒吸一口凉气,把沈况野的胳膊抓得更紧了。
男人继续说,他的身体开始轻微地发抖。
“那哭腔特别瘆人,一阵一阵的。”
“有时候离得很远,像是在风里飘。”
“有时候又特别近,就好像……就好像脸贴着我窗户的玻璃。”
“我壮着胆子拉开窗帘好几次。”
“外面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他停下来,大口地喘息着,像是回忆这件事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拼好饭上瘾:【凌晨三点,女人哭腔,窗外无人,要素齐全了兄弟们。】
下次见有糖吃:【我一个人在家,现在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神卷胀的难受:【富贵哥你住几楼啊?要是高层那就更刺激了。】
男人似乎看到了这条弹幕,他嘴唇哆嗦着回答。
“我住三楼……老小区的顶楼。”
“除了这个,家里还老丢东西。”
“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就是钥匙,有时候是一只袜子,有时候是桌上的几枚硬币。”
“莫名其妙就没了,翻遍屋子都找不到。”
“还有我的衣柜。”
“我明明记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下班回来再打开,里面就像被谁翻过一样,乱七八糟的。”
扶虞依旧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这种极致的耐心,反而让镜头另一头的男人感受到了些许安抚,他的叙述变得流畅了一些。
“最吓人的一次,是上个礼拜。”
“那天晚上下雨,我加班回来晚。”
“一开门,就看到地上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脚印很小,绝对不是我的。”
“就从门口,一路延伸,一直……一直到我卧室的门口才消失。”
文今已经快把脸埋进沈况野的背里了。
“表哥,是不是有鬼?肯定是有鬼吧!”
沈况野终于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
“闭嘴。”
男人没听到这边的对话,他已经陷入了彻底的崩溃。
“我半年前从一个二手房东那里租的这套房子。”
“老房子,租金便宜。”
“签合同的时候,房东提过一嘴,说之前住这儿的一个姑娘,出了意外去世了。”
“他让我别介意。”
“我当时一个大男人,哪里会介意这个。”
“现在想起来,我真是……”
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直播间的观众都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
无趣的养乐多:【大哥你冷静点!】
好柿都花生:【别激动啊,有大师在呢!】
如果红温是种天赋:【这房东也有问题吧?这种房子也敢租给别人?】
男人像是没感觉到疼,继续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
“大师,我最近一个星期没睡过一个好觉。”
“白天头晕恶心,上班总是出错,已经被领导骂了好几次了。”
“我甚至……我甚至还在家里看到过白色的影子。”
“就在眼角一闪就过去了。”
“等我扭头去看,什么都没有。”
他终于说完了所有的事情,整个人像一滩烂泥,瘫靠在椅子上。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死死地盯着屏幕里的扶虞。
“大师。”
“求求您,救救我。”
“我这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撞上鬼了?”
整个直播间,连同沙发角落的文今,都在等待扶虞的回答。
所有人都觉得,她会点头。
或者说出一些安抚的话。
然而,扶虞只是静默了片刻。
屏幕里的她,缓缓抬起手,将一缕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动作从容,没有一丝波澜。
然后,她对着镜头,也对着那个濒临崩溃的男人,问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你每天听到的哭腔。”
“真的是从窗外传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