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心斋。
赤阎站在窗前,望着公主与驸马们远去的方向,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翠绿长笛。
笛身冰凉,映着他眼底晦暗不明的光。
“少主,妖皇陛下强行给您下了主仆契约,那公主若出事,您怕是也会……”
侍从追风低声说着,语气里满是忧虑。
赤阎微微一笑,神色依旧温和,仿佛只是在听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他抬手,将染血的帕子丢进火盆,火焰“嗤”地一声吞噬了那抹暗红。
“无妨。”他语气轻缓,眼底却深不见底,“他们会出手的。”
他们......说的是其他驸马吧,但那些人,除了玄墨驸马,其他都不太靠谱的样子。
追风暗自腹诽,并未将此话说出口。
赤阎收回目光,指节轻轻敲击窗棂,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这次赏花宴,就算公主凶多吉少,他也绝不会让自己再受制于人。
主仆契约?不过是另一道需要斩断的枷锁罢了。
“沧珏驸马刚刚派人送来了公主府的图纸,少主现在要看吗?”
“嗯。”他轻声道,“时机刚刚好。”
赤阎唇角微扬,笑意温雅,眼底却暗潮翻涌。
公主府外。
紫檀木马车雕刻着鸾凤纹,四角金铃随行清脆作响,朱红锦缎华盖垂落珍珠流苏,白玉车门上“凤驾“二字流光溢彩。
马车前方,四匹雪白骏马鬃系金丝,步伐优雅。
车夫绛衣乌帽,恭敬静候。
南殊余光中发现,狐熠不知何时已经把身上的那朵曼陀罗取了下来。
她抬手扶了扶发间步摇,转身看向他,“狐熠驸马.....”
“殿下有何吩咐?”狐熠连忙凑近。
“你既这般喜欢那曼陀罗……”南殊轻笑着将他手里的花重新别回他衣襟,“今日就一直戴着它赴宴吧。”
狐熠笑容僵在脸上……这花沾了他的魅惑妖术,戴久了连自己都会中招。
翎霄见状,幸灾乐祸地摇着扇子从他身边走过,故意用扇骨戳了戳那朵妖花:“可要戴稳了,别辜负公主美意。”
南殊扶着青衣的手,轻盈地踏上马车,回头扫了一眼三位驸马,唇角微勾:“都上来吧。”
翎霄挑眉:“公主的马车虽宽敞,但四个人……”
“怎么?”南殊似笑非笑,“嫌挤?”
狐熠立刻笑吟吟地凑上前:“能与殿下同乘,是臣的福气~”
说罢,率先钻了进去。
翎霄冷哼一声,也跟着上了车。
玄墨站在车外,犹豫了一瞬,似乎更想骑马随行,却被南殊一把拽住手腕,强行拉了进去。
车内铺着柔软的狐裘软垫,中间摆着一张紫檀小几,上面放着茶具和几碟精致的点心。
南殊坐在主位,玄墨被迫坐在她身侧,脊背绷得笔直,耳尖微微泛红。
他正襟危坐,一动也不敢动。
狐熠坐在对面,神思不属。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襟上的曼陀罗,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把这朵花丢掉。
翎霄则盯着南殊手里把玩的玉佩,终于忍不住开口:“公主,我的玉佩……”
南殊慢悠悠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急什么?等本宫玩腻了,自然还你。”
翎霄咬牙:“那是我家祖传的!”
狐熠闻言,噗嗤一笑:“孔雀精的祖传玉佩?莫不是从哪个山鸡精那儿抢来的?”
翎霄怒瞪他一眼:“死狐狸精闭嘴!”
南殊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指尖轻轻敲击着茶盏边缘,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笑意渐深。
赏花宴还没开始,就已经这么热闹了。
当马车缓缓停在长公主府门前时,一阵刻意压低的议论声随风飘来。
“听说那个废物,今天要带着她的驸马们,一起参加赏花宴了?“身着鹅黄襦裙的少女轻摇团扇,眼中满是轻蔑。
“可不是嘛!”一旁的女人酸溜溜地撇嘴,“一个不能修炼的丑东西,仗着公主身份霸占这么多天骄,真是暴殄天物。”
“要我说啊,”最年长的女人冷笑,“那些驸马定是被迫的,你们看那孔雀少主,在孔雀族是何等风光,现在却要伺候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没错没错,说不定他们都没有反应,只能吃药才……”
话音未落,车帘突然被掀开。
南殊公主一袭绯色流仙裙款款而下,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她身后三位风姿卓绝的驸马依次现身,场面一时寂静。
几位大臣之女瞬间变了脸色,却仍强撑着挺直腰杆。
“诸位在聊什么这么开心?“南殊笑吟吟地转身,目光精准锁定方才说话最刻薄的鹅黄襦裙女子,“不如也说给本宫听听?“
那女子脸色一白,手中团扇“唰“地合拢。
她身旁年长的女人强作镇定地行礼:“参见公主殿下,我们不过是闲聊些闺阁趣事。”
“哦?”南殊缓步走近,指尖轻轻抚过发间的步摇,“本宫怎么听见有人在说'废物'、'丑东西'?”
“公主听错了,我们之间没有废物和丑东西。”
听着她意有所指的话,南殊的脾气也上来了,“瞧着眼生,不知你是哪家的老夫人?”
“你!”年长女人保养得宜的脸瞬间扭曲——她最恨别人提年龄。
狐熠不知何时已站在南殊身侧,修长手指状似亲昵地替她整理鬓发,实则趁机将曼陀罗花碾碎在掌心。
他眼尾微挑,声音甜得渗人:“殿下有所不知,这位是百目堂副堂主的女儿周君如,今年刚过三百岁寿辰呢。”
“三百岁?!”南殊睁大眼睛,用团扇半掩面,“那岂不是比本宫养的王八还年长?失敬失敬。”
狐熠点头笑道:“是呢,听说周小姐至今未有道侣,难怪火气这么大~”
“够了!”周君如面如土色,踉跄后退时踩到自己的裙摆,差点摔倒。
她眼中闪过狠毒:“公主好手段,连驸马都调教得这般牙尖嘴利,只是不知道........夜里是不是也这般'能说会道'?”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不等南殊开口,只听翎霄冷声道:“周小姐倒是挺能说会道的,就是这声音,比我们孔雀族最老的报晓鸟还刺耳,听多了怕是会折寿。”
狐熠勾唇一笑,火上浇油道:“翎霄公子此言差矣,周小姐分明是在模仿百目堂的镇堂之宝——那只三百年的老蟾蜍,您听这声儿,多传神啊!”
他说完还不忘朝南殊抛了个媚眼,生怕别人看不到他的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