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念薇跟五六个老师还有高二年级各班的30几个学生,被选中前往西南地区某对口学校进行为期两月的交流学习。
由于易念薇还有一个省教育局举办的演讲总决赛,校领导跟对口学校商量后,决定等易念薇比完赛后自己去。
比完赛,易念薇拒绝了连子城送她去的提议:“不用了,来回两天多,开车很累的。”
连子城看着副驾上的人:“全场高速要不了多久,我送你到学校就回来……”
“大哥,主要是开车累啊,去我们俩还能互相换着开,回来你一个人。”
“这有啥,我以前……”
“我知道我们大城哥一片好心,可是你想想我们开车要多久,现在又不是节假日,油费高速费途中餐费啊,还不如坐飞机或高铁又快又方便。”
“不能怎么算,你到处转车不方便,我直接送你到教师宿舍,带些家里的衣服被子和床单,还有吃的……”
易念薇捏捏他耳垂,安抚道:“我就去两三个月,用不着那么多东西,你就好好上班,等我回来啊。”
“你……好吧。”连子城果然安静了下来,停止了喋喋不休,耳尖通红。
“大城哥,前面机场入口处踩一脚,我就在那里下。”
连子城:“这么快就到了!”
“机场又不远……”易念薇见连子城恋恋不舍的模样,自己也生出了不舍:“好了,放假了我就回来,要不然你有空了过来看我。”
连子城语气里有些委屈:“你不是不喜欢上班时间打扰你工作嘛。”
“你傻啊,我到那边也放假啊。”
“嗯嗯,我尽快把公司重要的事情处理好,一些常规的工作可以带去你那边处理。”
“可以的,回去吧,你今天就推了好多工作来送我,再不回去,青姐跟潇潇要炸了。”易念薇下了车,站台附近车子不能停太久,易念薇催促着他回去了。
“知道了,你进站吧,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随时打给我。”
“好~”
易念薇看着连子城的车子,一直挥手,直到车子不见了,笑容才化成了惆怅,她不喜欢离别,离别总是带着一些离愁别绪,不知道说什么话。
每回跟人分别的时候,易念薇脑海里总是会想起高中时学过柳永的一首词——《雨霖铃·寒蝉凄切》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相比古人一别,可能好几年,甚至一辈子,21世纪的我们要幸福的多,科技的发达,缩短了空间距离,你今天还在看江南水乡的美景,下午就可以骑上骏马在草原上驰骋,想见面打开互联网就能见,有些地方甚至只要几个小时就你能线下见面了。
想到这,易念薇心里的不舍才淡了些,转身进站。过了十多个小时,她来到了无比熟悉的地方,心里还有些雀跃,当站在这片土地上时,更觉踏实。
下了高铁,坐上前往d市的客车,易念薇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不一会儿,上来了第二个人。
易念薇正在给连子城发短信,没太注意上车的人,直道来人主动问自己。
“这个是去d市的车吗?”
“是。”易念薇好心应了一声,抬头看去是个胖胖的姑娘,她脸上很是喜悦。
姑娘感叹道:“这车好难找啊。”
易念薇笑了笑:“确实。”
“我给我男朋友发个消息,告诉他我坐上车了。”
易念薇点点头,准备假寐。
姑娘坐在了靠车门边的第二排靠窗位置,易念薇则靠驾驶室这边位置,正对着车门。
姑娘突然自顾自聊了起来:“我去找我男朋友,他在那边上学。”
此刻车上没有别人,易念薇知道她是跟自己说话,于是礼貌附和了一声:“那你们感情还挺好,你还专程去看他。”
“今天是我生日,所以我决定过去找他,给他一个惊喜。”
“你学校离d市远吗?”
“我没读书了,我高中毕业后就出来打工,后来想着离他近一点,所以就在家附近找工作。”
“你知道他在哪个学校吗?”
“不知道,我刚刚跟他发了消息,他说待会来车站接我。”
“看来你男朋友还是很贴心的。”
“嗯嗯,我们也谈了五六年了。”
“谈了那么久啊,听起来还很甜,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女孩幸福笑笑:“在一起很多年来,我们是同学,两家隔的也近。”
“那不用担心远嫁了。”
“是啊,我们还说好,等他毕业就结婚。”
“毕业就结婚,感觉好年轻啊。”
“不年轻了,我等了他好多年了,我现在开了一小店,还可以支持他慢慢找到他工作。”
“能谈那么多年真的很不容易,他也经常回来找你吧。”
姑娘愣了一下,然后解释道:“他要上课,很忙的。”
从姑娘自欺欺人的表情里,易念薇似乎猜到了这段感情的结局,但感情的事情冷暖自知,自己一个外人凭什么给陌生人的感情做判决,判定最终的结局是喜是悲?值不值得?
而且从姑娘表情可以看出,她本人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提醒,她早已知道,只是还有一丝侥幸。
“嗯嗯。”易念薇不忍拆穿姑娘,只好跟她谈当地的美食美景。
姑娘一边介绍,一边低头消息,易念薇见此,也没在言语,准备继续闭眼睡觉。
这时,陆续上来了几个人,三个男生直接去了最后,一个阿姨坐在了姑娘的前面,也就是易念薇右手边的位置,两人隔了一个过道。
阿姨刚一坐下,就开始刷短视频,声音很大,易念薇听出来是霸总短视频,剧情是中年霸总相亲爱上离异多年打扫阿姨,怕女方贪图他钱,就假装普通人到处相亲。
易念薇靠着椅子眯着眼,听着狗血故事不由感叹:‘霸总的风终究吹上了中老年人赛道啊。’
不得不说,虽然狗血,但是上头,车里好多人像易念薇一样竖起耳朵听。
期间又来了好几个人,快到发车时间,最后两个人——一对小情侣来了,他们左右看了看,只剩易念薇和搭话姑娘旁边有空位,女生坐在了搭话姑娘旁边,男生就准备坐易念薇旁边的空位。
虽然懒得解安全带,但易念薇还是决定成人之美,给情侣让位置,扭头跟女生说:“我们换个位置吧。”
女生很意外,然后高兴道:“谢谢。”
易念薇:“没事。”
说着两人换了位置,易念薇就跟搭花姑娘坐一起,两人互看一眼礼貌笑笑。
女孩跟他男朋友聊了几句,甜甜的笑了,然后她把手机消息给易念薇看:“你看,他说要带我去游乐园玩,我还没去过呢。”
易念薇正在扣安全带,回头看到一个手机怼在自己面前,身子稍微往后退了点,看到了大大聊天背景——姑娘跟她男朋友的合照。
易念薇有一瞬间的不习惯,她们并不熟,女孩看着也是一个内敛的人,可她一直找自己说话,还把那么隐私的东西给自己看。明白人都有倾诉欲,或许跟陌生人说完,不需要伪装,更轻松些吧。
易念薇一直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现实生活中,她很喜欢甜甜的恋爱,所以真心替她开心:“约会圣地,可以坐旋转木马、摩天轮了。”
“对啊对啊,我也想坐摩天轮,像电视里那样在最高的时候表白,对了我男朋友还说要来接我。”姑娘又往上划了划消息,开心道,好像要把喜悦分享给所有人。
易念薇瞥见了两人的聊天记录,很多都是女孩发的小作文,男生很敷衍,只有女生转账的时候,男方才热情点,这段感情很明显只有一方在坚持了,女孩难道没看出来吗?又或许他心里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
女生收回手机,解释道:“他还是学生没有多少钱,我就先支持他,我高中就出来打工了,刚开始干一些端盘子杂活,很苦,后来学了美妆,现在有了自己的美妆店。”
易念薇由衷夸赞:“好厉害。”
“也算苦尽甘来吧,你呢?”
“我……”
“你也是来考试的吧,现在好多人都在考试,想找个稳定的工作?”
易念薇顺着她的话点头。
“我哥哥也在考,不过他是考研,跟他女朋友一起,家里和我一起支持他。”
“嗯嗯。”
“我男朋友就不想考了,说毕业了就跟我一起,他真的很爱我。”姑娘特意又强调了一句。
“唉。”易念薇不能昧着良心附和她说她男朋友还爱她,
不想再聊她男朋友的事,便问她小店:“你化妆店有些什么项目啊?”
“有美甲啊,护肤啊,主要化新娘妆。”
“那节假日的时候应该很忙吧?”
“是啊,还要跟妆出差,总店还会安排技能培训。”
“可以啊,我也想学,可是手太残了。”
“你皮肤挺好的,脸白皙小巧,很好化的,不像我大胖脸,还满脸痘痘……”
“你看我额头,好几个大包。”
“你就是熬夜,压力大,好好调理就是了。”
“嗯嗯,压力大,又爱熬夜,还爱吃垃圾食品。”
“我也是。”
“还是得调理调理,等调理好了再学学化妆, Yeah. 学着做一个精致中年少女。”
“哈哈哈,我经常说不熬夜不熬夜,第2天就熬,然后在后悔中继续熬。”
易念薇忍不住跟姑娘握手。
“你看那边,一年前起了一场很大的山火,我哥带着我们一起来玩的时候,碰到了,他还去帮忙了呢。”
两人开始东拉西扯,话题终于不再是她那个男朋友了。
到目的地时,天已经黑了,女孩打了好几个电话,还是都没人接。
易念薇只好安慰说,可能放假堵车,大学城附近一放假都堵,女孩也没有说话。
出了车站,女孩茫然地四处张望,易念薇问她:“你在这里等他吗?”
“嗯嗯。”
易念薇道别:“那……再见。”
“再见。”
易念薇想着问问去学校的车,所以去了汽车站问工作人员,他们说到新开发区,现在太晚已经没有公交了,去那边的人也少,出租都不愿意过去,易念薇决定就近找酒店住下,也安全些。
收拾好出来吃饭时,路过车站,易念薇下意识往姑娘刚刚所在的公交站台看了一眼,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易念薇想她男朋友应该来接她了吧。
接着,她就被街边一道美食吸引,五色糯米饭,又称“乌饭”、“五色饭”,是布依族、壮族等少数民族的传统风味小吃。
因糯米饭大多呈黑、蓝、黄、紫、白五种颜色而得此名。
易念薇知道这道饭,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来当地吃,两三步走过去,指着五色饭问:“姐,这个多少钱?”
“五块一份,加香肠和蛋黄的话,七块。”
“行,给我加香肠的吧。”
老板利落的拿起快餐盒开始装,先装了易念薇忍不住好奇问:“这个怎么做的啊?”
老板动作不停,笑说:“这些用原生态的植物染成的,采新鲜的枫叶、密蒙花等,洗干净捣碎、煮,等到锅内出水后,再过滤残渣。分别将汁水装在不同的盆里面,等温度降到适宜温度,再将糯米倒入盆中搅拌,最后将糯米在盆中浸染一个晚上就上色完成,放入蒸笼里,蒸一段15-20分钟即可。”
“嗷哦,闻起来好香啊。”
“要辣椒吗?”老板开始放小料,土豆丝、酸豇豆、油炸花生米、黄瓜丝等。
“要,还要折耳根。”易念薇赶紧补充了句。
“妹子,你是本地的吧。”
“哈哈哈,是啊,是不是只有我们本地老乡才要折耳根?”易念薇跟大姐会心一笑。
“是咯嘛,外地来的好多客人都吃不惯折耳根。”大姐把饭递给易念薇。
易念薇先拍了张照片,然后吃了白色糯米饭,清甜软糯,清纯可口。
“好吃,姐,黄色是什么染的啊?”易念薇用筷子夹了些黄色的米饭。
老板娘见没有什么客人,便跟易念薇聊了起来,跟易念薇科普起来:
“密蒙花,俗称染饭花,能染黄色,远远就能闻到花香,入口有浅浅的清甜,你尝尝?”
“嗯嗯。”易念薇点头。
不等易念薇再问,大姐已经继续介绍了:“紫米饭是用红蓝草制作成植物染料进行染色,米饭有淡淡的木香,提神醒脑。”
等易念薇吃了两口,将头捣成了蒜,逗得大姐直笑,“这个黑米饭是用新鲜枫香叶染成的了,绿色米饭采用密蒙花和红蓝草调配而来。”
“天然色素对人体有益无害,各有清香,别有风味。”易念薇说着在网上了解的东西,三下五除二将鲜艳诱人饭吃完了。
“是啊,在我们这,五色糯米饭也是吉祥如意、五谷丰登的象征,同时也象征着一家人像糯米饭团一样团结,对了我们还有传说呢……”
大姐还准备再说,这时来了新客人,易念薇赶紧示意她忙,道谢后离开了。
易念薇订的酒店,离车站不远,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所以她打算走过去,顺便看看这座城市,跟着导航,她走过一个个路口,踏过一个桥,不愧是“桥城”,很多桥,设计的也很好看。
“好美啊。”她忍不住拍了个视频发给连子城,顺便把五色饭照片也发了过去,然后又发到了家族群里。
连子城秒回了个视频:“吃完饭啊?”
“嗯嗯,给你看看这里的风景。”易念薇一边说,一边移动摄像头,给连子城看周围好看的建筑,独特的店面装修、穿布艺服饰的阿婆阿爷。
“好看吧?”
连子城温柔笑道:“好看。”
“据说山上夜景更美,我拍给你看……”
“不了,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等周末我来了,我们一起去看。”
“行吧。”
“小薇子……”
“嗯~”
“想你了,拍摄像头转过来,我想看看你。”
易念薇老脸一红:“你……不忙啊?”
连子城笑的更欢了:“不忙啊……”
话未说完,东方潇潇声音传了过来:“大城哥,开会了。”
易念薇同情笑道:“可怜的加班人,那等你忙完回家在视频。”
“不要啊~”
“好好上班去。”
“知道了~”
挂了电话,易念薇瞥见桥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刚刚车上那个女孩,她独自站在桥头望着远方,时不时看着手机,看上去很是孤独,她男朋友居然还没有接电话。
明明上车时还了消息,等姑娘真到了,却不接电话,让她一个人站在陌生的街头,茫然无措,又心灰意冷。
姑娘她这时看到了易念薇,苦笑了一下。
“你没事吧?”
“没事。”
“还没接通吗?”
“嗯,不接就算了,我自己玩。”
易念薇叹了口气,还是问:“你有什么打算?”
“我先找个店休息吧,看他……会不会回消息。”
明天是考试,酒店估计已经被住满了,易念薇犹豫着要不要邀她一起。
那个女孩先说话了:“我就住这了。”她随意指了个宾馆。
脸上的神情,显然是想一个人呆着,大概不希望自己的同情吧。谁都不喜欢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别人看到。
尤其是上一秒还在给别人炫耀自己有多幸福,下一秒就打脸。
明明刚开始,她男朋友还回她消息,说着甜言蜜语,说什么她过来很开心,可她真的过来了,那人却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了,不知道她男朋友怎么想的?
姑娘:“拜拜。”
“你……”
“放心吧,我还有自己的生活,只为值得的人流泪。”
“嗯嗯。”
“你不用管我了,快去找地方休息吧。”
“嗯嗯。”
易念薇继续往前走,走到桥中间,忍不住回头看,那个女生在原地呆愣一会儿,然后往回走,这才安心了些。
她去哪里?是回家,还是像她开始说的打车去她男朋友学校找他?她男朋友那边又是怎么回事?他俩的结局将走向何方?
一切都未知了?
易念薇跟她,萍水相逢,走过一段旅程,没有加联系方式,也不住一个地方,再见面的机会很小。
第二天,校长打电话给易念薇,麻烦她先去A大找李教授拿份材料,再去d校。
在A大,易念薇看了半天的地图,硬是没找到在哪里,迎面走了一群学生,随意拉了一个女生问报到处位置。
“同学你好,请问你们学校的行政楼在哪里啊?”
女生声音甜美:“奥,你沿着这条路直走,到十字路口时右转,过了一个斑马线,在右转就行了。”
“好的,谢谢你们。”易念薇感激地看了眼这姑娘,然后居然看到了昨天那个姑娘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