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被安置在约翰下属那一桌,此地靠近正门,且位于东南方,其墙壁上的图案,是一幅放牧图。身旁矮桌上,是一个个质地朴素、井然有序的黄铜酒杯,盛有苹果、梨子的果盘,放在其间。
瓦迪姆、崔镜周、阿拉巴克、约翰等人则被安置在了西南区。他们那里的装饰似乎上了一个档次——背后是一幅贵人观星图,他们身旁的矮桌上的酒杯器具,通体洁白,如同凝脂,其果盘中的水果,也照这边多了好几种。
然后就是更显赫的地方了——那里有索恩菲耶尔的族人、内阁成员、议会代表、公司某些部门的负责人,还有马格努斯的直系亲属,他的两个儿子都在那里。其地位于正北区,其奢华程度更是增加了一分。背后的图案为将军征伐图,骏马奔腾,将帅挥刀,城垣已破,敌兵如羊群般溃散。他们身旁的矮桌上,则是清一色的鎏金酒杯。
最后,是西北区。马格努斯正坐在那里。他今日的装束也十分不一般,阿德也叫不出这种衣服的名称——首先是一件绣着祥云与狼头的精美长袍,其宽厚的程度,恰好能包裹着马格努斯那肥胖的身躯;肩膀处以金线勾勒出一头喷火巨龙,它似乎在踩踏着云朵,震颤着双翼。
看到这头龙,阿德不禁产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龙,他认识,但把龙绣在肩膀上以彰显权威,他还是头一回见……
然后是马格努斯头型。他好像戴了假发,但不是白色的,蓬蓬的,大法官那种假发,而是黑色的,梳了两条马尾,并用银丝捆绑住的假发。说实话,马格努斯根本驾驭不了这个造型,甚至还有些丑陋——看起来就跟个胖冬瓜似的。其实他要是扮成日常的模样,或许还没这样滑稽。他的矮桌上摆着一把做工精致的弯刀,其刀鞘上,镶满了五彩缤纷的宝石,就算没有‘神女’泄下的光芒,它们也十分耀眼。
他身旁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阿德也很快认出了她——伊沙贝拉·索恩菲耶尔,马格努斯的第二任妻子。她同样身穿长袍,不过却戴了一顶高高的帽子,并配以各种流苏状的装饰,其胸前,还挂了一个像是锁的东西。
此处只有他们两人正坐,剩下的则是侍女与仆从。他们规规矩矩地立在这对夫妇身后。
阿德之所以观察得这样仔细,就是想寻找出疑似‘安保人员’的存在。岛内相关法律规定——一个人的权势无论如何大,最多只可以雇佣二十名安保。如果马格努斯违反了这个规定,那大人对他进行调查,就可以顺理成章了。但这种事,并不好分辨,像申载澈那种练了一身肌肉块的存在,阿德寻找到现在只找到四个——马格努斯身后一个,充当场地巡逻的一个,还有申载澈和另外一个船夫。
正思忖着如何把大人交与的任务圆满完成,巡逻安保与一个人争执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莫尔根总管并没有给我安排位置,他去洗手间了,他让我先等一等……先生,我有邀请函,就是这个……先生,我确实是来参加宴会的。”
原来是滝沢,他正在与那名安保辩解。阿德落座之后,便没在意过他的动向。他刚刚,似乎被总管单独带走了。
彪形安保满脸狐疑,且露出相当鄙夷的神色,就好像看到了乞丐一般。他将邀请函反复观看了好几遍,然后一扬下巴,“来,跟我去外面一趟。为了诸位贵客与老爷的安危,我必须对你进行检查。”
“先生,”滝沢据理力争道,“你不能这样对待我。我是客人,而且你也没有任何权力对我进行搜身。你不是治安员,更不是侦探。”
安保回头看了远处的马格努斯一眼,然后凶狠道,“少废话,”他推搡起对方,“赶紧给我走。”
滝沢被推得一个趔趄,他差点摔倒。但还没等他站稳,安保那雄浑有力的大手便提住了他的脖领。前者像拎小鸡崽子似的把后者拎出门外,滝沢那‘放开我,快放开我’的呼叫声也渐渐变远。
窃笑声在身旁响起。
约翰的某个下属说道,“哈哈,被人拦下了吧?嘿嘿,让你不好好穿衣服,真他妈活该。”
“哼,平时耀武扬威习惯了呗,”另一个人说道,“以为索恩菲耶尔庄园也能惯着他呢。哼,他以为他是谁啊?姜东虎养的一条狗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呵,”他一边晃头一边模仿起滝沢的口气,“你没有权力这样做,你不是治安员,也不是侦探。”他再次哼了一声,“这傻逼,连私人领地协议都不知道吧?这里,可是马格努斯大人的私人领地,人家的安保,还没权力搜他的身了?”
“我觉得这货就不来参加宴会的。”第三个人说道,“我刚才特意查了一下——发现三岛清水根本没有什么表哥,他母亲那系根本没有兄弟姐妹……”他看看同排的众人,压低声音道,“我怀疑这孙子是来查案的……三岛清水很有可能已经被他们控制起来了……”
众人一愣,一股不安的气息瞬间涌了上来。
“在马格努斯大人女儿的生日宴上搞事……姜东虎是疯了吗?他不怕死吗?”
“人家走的是安格斯大人那条路,自然不在乎马格努斯大人的感受了。”第三人压低声音说,“各位,别忘了,康纳德就是安格斯大人通过监督管理局拿下的。而且,康纳德死得不明不白的,更有传闻称……他的死,与安格斯大……”
“没喝你就醉了,达鲁?”忽然有一人高声道,“胡说什么呢?”这人靠了过去,“什么这个大人那个大人的,哪来的那么多大人啊?今天的大人只有一位,那就是马格努斯大人,至于其他的大人,”他偷偷看了阿德一眼,“咱们就别提了,因为今天的主角又不是他。”他附到对方耳边,极为小声地说了一句,“小心隔墙有耳。那位,可是代表卡奈庄园来的。”
其实仅凭听觉,阿德是根本听不见他说了什么的,他是通过对方的唇语,才读出了个大概的。
达鲁不禁浑身一颤,惊恐之色爬上他的脸。他看了过来。
阿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目光投向舞台正中央。
下一瞬,大厅的灯突然全部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