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前,太子爷为庄皓霖家的冤案争取到了最有利的机会。
本指望庄皓霖能乘胜追击目标郑姬,助他打掉皇叔借力的女棋,一举拼个翻天覆地。
可事到最后关头,在庄家被讹诈银两开店的委屈上,庄皓霖却选择了放过。
庄皓霖奇怪的所为让太子大失所望。
他不明白曾经一心想为家族和父亲洗刷不白之冤的庄皓霖,
为什么要在临门一脚的最后时刻,放弃了这么好的申辩机会。
他更不知道庄皓霖的放弃,其实是选择了对太子恩情的回馈。
韩灵儿是太子身边的近待。
可她长得和那当初郑姬派来父亲身边学艺的王娘子,长得一模一样。
上次庄皓霖走访东宫,他亲眼看到了灵儿对太子的一腔深情,也体味到了太子对身边女人的护佑。
按道理,这王娘子当初应该是死在了庄父的床上。
麒麟阁嚷嚷着收去了她的尸身。可她到底死没死他一直存疑。
如今,她在太子的身前,一颦一笑一如往昔,正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晃动。
他摸不准这其中有什么故事。
毕竟太子和大冢宰府连着亲。
也许这深深的宫廷,藏着许多他不该也不应知道的秘密。
这王娘子如果是改头换姓成了太子的爱侍,以事隔过往,太子对庄家的一片诚心。
除了赠银救助,还在家族冤案中,拨乱反正,给了庄家重生的机会。
这讹诈栽赃之事在他心里便虽有遗憾,碍于恩情便放弃了。
他自以为不想让太子心爱的人,遭遇牢狱之灾。
庄家对状纸不再追究,倒让皇帝刮目相看。费尽心思告御状,到了最后一步却放弃了。
这里面保不准还有什么未知的事情。
但天子并未表现出来。
麒麟阁杀人灭口的事情被推在了郑姬身上,私铸币案件中曾给歹人提供作坊场地被挖了出来。
又兼私调军兵围困太子妃,甚而那两封说不清来由构陷太子妃的信。
虽然齐王推说一概不知,在铁证如山的事实面前,选择了大义灭亲。
但那郑姬毕竟是大冢宰的妾室。
按照天子旨意,郑姬数罪并罚,本当赐白绫当死。
然念及是皇家亲眷,又兼女儿新亡。且是天子爱弟齐王之妾。
废为庶人。发回齐王自处。并永不得再驻京城。
郑姬随即被齐王一纸休书,当夜送回了异域的娘家。
私铸币案件带着硬伤结案了。
天子诏令,自即日起铸造五行大布钱与布泉钱并行。
庄氏案件和私铸币案的潦草收官。
在太子看来其实还有很多并没有搞清的地方。
花弄蝶虽为主谋归案了,但她为什么要私铸钱币,又是为谁而铸?又为什么曾特意会将作坊藏在麒麟阁?难道真是为了瑞云寺?
她除了把责任全部推诿在郑姬身上,其实什么都未招供。
宇文心兰之死,她与杨淦因为发簪之祸,认定谋杀。
拖累了杨府三日后满门抄斩。
而她,同样换来了一起斩立决的一纸诏书。
陈柏然为太子妃证白的要求,随着朝堂上香炉里那一缕袅袅的残烟。
焚化了那两张事关郑姬和宇文心兰的信纸。
天子勒令不再追究。
太子知道,这其实是一种舍卒保车的做法。
东宫之位,争储之战,任重道远。看破却不能说破罢了。
这一日的听讼,自旦及夜,继之以烛。朝臣们从早辩论到了夜晚。
最后一项议题,是皇陵更替,迁移帝陵的事情。
勘陵的乱象,在太子的口中回禀给了天子。
一幅当时在现场描摹的舆图和毁损现状,呈现给了皇帝。
太子建议,整顿水患。就地重新规划。
可朝臣们吵扰着,要改弦更张,迁移重建。
为此,皇帝招来了方士团队,现场占卜。而统一的意见却都是迁陵。
唯有国师卫元嵩高调竭力提出反对。
方案既出,相士们随即分成了两派,各执一词。
双方吵嚷着面红耳赤。
事关子孙后代和万年的江山,没有看到现场实况的皇帝,最终钦点了卫元嵩明日伴驾,准备着翌日亲自前往勘陵。
因为今日正武殿诸多事情耽搁,又逢明朝本是月半朝堂的假日。
还正值皇孙百天的吉日,东宫有喜事。
疲惫不堪的天子,终于散了当天的朝会。
朝会散了。
太子在正武殿丹墀下的角落里,看到了一直死死守在殿前,生怕殿下出事而未肯离去的王端。
日久见人心。
这一世,他遇见的最忠心的仆人大概也就是他了。
陈柏然上前,亲手搀起了受伤的王端。
“殿下!这怎么使得!” 王端闪着激动的泪光口吃着。
“你早点好起来,能给本宫当差,便是对孤最好的报答了。” 太子说。
“本宫?殿下!这么说咱们东宫没事了?”
“那太子妃知道了,岂不是高兴坏了!”他惊喜道。
太子的笑容,让陪同而来的几个东宫的奴仆们欣喜若狂。
正当众人雀跃着却不知怎么回府的时候。
早有皇帝亲自派来的车马,停在了身旁。
何泉的徒弟,笑眯眯来到了太子的面前。
“殿下!这是陛下亲赐的天子仪仗,让奴才送殿下回家!”
东宫的门前,沈君茹在风中披着斗篷从清早目送郎君的离去,一直等到了晚上。
陈柏然此去正武殿,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谋反是死罪。她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他们俩是一起从未来世界来的,如果他没有了,她也不想苟活。
都说人的一世,有生有死总有轮回。
这风行巫术的时代,相信一定有高人可以他们的灵魂相守,来世再会。
沉沉的落日在大漠的边际再次落下。
崔姑姑劝了一次又一次。
太子妃却茶饭不思,什么都不想。
她痴痴地看着柏然可能回来的方向,默默地等着。
直到烛火摇曳起的一刹那。
围困东宫的禁军,突然撤了。
“娘子!禁军撤了!” 锦儿兴奋地来报。
“禁军撤了!” 沈君茹看在眼里,喜在了心上。
这说明柏然有救了,东宫有救了!
可他在哪,为什么还没有回家。为什么也没差人给她报个平安啊!
如坐针毡的沈君茹,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心里七上八下着。
月上树梢之时,远远地传来了马踏銮铃的隆隆声响。
她冲出了东宫的大门。
却惊讶地眼见着天子的仪仗,晃悠悠来到了门前。
陛下的銮驾来了?太子却没回来?
这是来问罪的,还是来送太子的坏消息的。
她的心顿时冰凉着跌入了谷底。
她恍惚着跪了下去,迎接父皇。
可车帘打开了,露出的却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这张脸,曾在那幽暗的墓穴里惨淡的灯火下,皱着眉头为她解开绑绳。
这张脸,也曾在那夜的婚床上,面对着她,惊慌骇然逃亡。
这张脸,还在嬉笑怒骂中,与她在逃生的路上争争抢抢。
也正是这张脸,两人互相扶持着走过无数难熬的日夜,最终相拥在弘圣殿寝宫的婚床上。
“柏然?” 沈君茹惊讶着。
车里的人没有动,只是微笑着看着她,泪水却已经悄然挂满了脸庞。
“柏然!” 沈君茹飞一般跳起了身奔了过去。
“你没事了?是么?”
“叫我郎君!” 他一把揽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