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ne像一头被逼疯的困兽，半跪在地上死死盯着沈昭，眼底有恐惧、执念、悲哀。
沈昭转身的瞬间，脸上一道血痕浮现。那道血痕在眼下，有种诡异的美感。
——是刚刚摔在地上的玻璃残片划过的印记。
有一片炸起飞到了沈昭的侧脸，沿着他的下颌向上划出了一道尖窄的伤口。
沈昭看向Nine时，脸上那道伤口刚好冒出鲜血。
“沈昭......你怎么了？”
Nine的语气从狂躁猛然变得颤抖，他快速凑近沈昭，指尖使劲向上伸，捧住沈昭的脸，指腹擦过，沾上了一抹血色。
沈昭愣了愣，他只感觉脸上有些刺痛，不知道流血了，看到Nine手上的血迹后才拿了张纸擦了擦：“没事，我没事。”
Nine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要让陆骁把我抓走，是吗？是吗？是吗？是不是！”
“Nine...冷静点，我没告诉他。”
沈昭往后稍微退了一步，把关了机的手机塞在了后腰和裤子之间的缝隙里。
他把两只空空如也的手心张开给Nine展示：“你看，我没拿东西。”
Nine此时看起来已经是神志不清的状态，只能先哄着，沈昭怕他再做出不受控的事情。
男人颤颤巍巍蜷缩在地面上，那个位置还有破碎的玻璃渣他也全然不顾。
“沈昭，我是不是让你不喜欢了，我不可爱了，我杀了人......我......”他一边说一边抽泣起来。
沈昭拖不动他，只能赶快把旁边的玻璃先一片片捡起，想抬脚把残片扔进垃圾桶，刚往前走了半步，脚腕被蜷缩在地面上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抓住。
“别走......”
“我不走，我就是去扔垃圾，你看。”沈昭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玻璃片。
Nine的眼睛虚了焦，他从地面撑起了自己半个身体，抬头仰望着沈昭，忽然，他用尽力气一抬手——
沈昭手中的玻璃片被打飞了出去！
玻璃片被打飞的瞬间，Nine爬了几步，伸手在地面上攥住了一片玻璃，死死攥在手心里往前爬。
沈昭声音一变：“把玻璃放下！”
“你怕了吗？”Nine的眼神扭曲，他仰面撑着身体靠在墙边，“你怕我死吗？其实我不怕死的沈昭，我不怕死......”
他攥着玻璃片的手往脖子上怼，沈昭连忙惊呼：“你先放下！”
Nine努力把眼睛睁开了条缝，盯着沈昭：“你担心我吗？”
“是的。”
沈昭感觉到这个男人的神经正一点一点崩断，空气中酒精味混合着血腥气，地板上杂物散落，Nine刚刚爬着前进时手心里的血在地板上被身上的衣服拖着，拖出了长长的血污。
Nine嘴角终于浮现了笑容，他缓缓将玻璃片从脖子上拿开，沈昭迅速冲了过去，蹲在他面前把手里的东西掰了出来。
那片玻璃被新鲜的血液浸润，像大片晶莹的红色宝石。
Nine喘着气，闭着眼有气无力，手心血肉模糊：“你打算怎么办？让我罪有应得吗？”
沈昭闭了闭眼，声音低哑：“我要想想......你先让我想想。”
他小声抚摸着Nine的头发，一下一下安抚着。
面前的人终于不再说话，呼吸也趋于平静，沈昭在旁边叫了好几声，Nine还是没反应，他松了口气，肾上腺素的作用终于过去了......
“砰砰砰！”
“沈昭！沈昭！”
突兀的敲门声猛然响起，伴随着陆骁暴躁的声音：“沈昭，你在里面吗？！”
门开的一瞬间，陆骁原本就有些紧张的情绪直接顺着天灵盖冲到了极点。
沈昭脸上怎么有血！身上也有，手上也有.......地面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陆骁疯了似得扣住沈昭的肩膀，几乎是吼出来的：“谁干的！草，我干死他！”
“不是......”沈昭下意识挡了挡脸，又使劲拽着暴怒的陆骁，却根本拦不住他。
陆骁不顾阻拦，径直往前走：“人呢！给我出来！”
客厅一片狼藉，桌子翻倒，酒瓶在地上躺着，还有摔成两半的盘子，散落的食物......
陆骁四处一看，看到了瘫倒在地的Nine，他猛地把沈昭扒拉开就要冲过去：“我操！他对你动手了是不是！我弄死他！”
“陆骁！”沈昭低喝一声，忍着疼死死拽住他的手臂不让他上前。
陆骁却已经愣住，他看到Nine身上的血迹比沈昭还多，仰面朝上，半截衣服上都是不规则的血迹，而且是完全不省人事般靠在墙边，四肢瘫软。
陆骁停住了脚步，脑袋一炸，他的眼神中惊惧的神色一闪而过，快速回头跑向门口，把门从里锁上了。
下一秒，他把沈昭往自己怀里一拉，低声问道：“你没事吧？别怕。”
沈昭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怔了一瞬：“我没事。”
陆骁深深呼了一口气，重新望向地上的人，喉咙一紧：“他......还有气儿吗？”
沈昭这才反应过来陆骁误会了，他无奈得摇了摇头：“你不会以为......我把他杀了吧？”
陆骁喉咙滚了滚：“你不会，你是自卫对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没事的。”
沈昭气得伸手拍了陆骁一把：“他没死，就是昏过去了，我给他吃了安定......”
陆骁刚刚都在思考该找哪个律师过来了，心跳得砰砰的，听沈昭这么说，伸手抓了抓头发。
“妈的，吓死我了。你就跟我说个快来接我，然后甩了个定位就关机，我他妈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尤其是一开门看见你身上还有血......你老公这心脏可经不起你吓。”
“......”
“发生啥了？你俩打起来了？你怎么还给人下药？”
沈昭摆了摆手：“一会儿再解释，你先帮我收拾下地面，玻璃和碎了的盘子一会都要丢出去，不能留在这。我去找找他的医药箱在哪，给他的手做完包扎我们再走。”
“可是......”
“先别问了好吗，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行......行吧。”
陆骁强忍着自己想问的十万个为什么，埋头在Nine混乱的家中收拾起来。
沈昭翻找着医药箱，找医药箱的过程中有无数个瞬间，他都在纠结是否要在Nine的家里翻找看看有没有其他证据。
可......翟宏天的确该死，尤其作为Nine的生父。
Nine绑架了程念川，折磨过程念川，但小程毕竟还活着不是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手腕上的疤痕，自己不是也还活着吗......
要告发吗？要吗？
他不忍心，尤其是看到Nine今天的样子，真的不忍心。
警察有义务将凶手绳之以法，可对于自己来说，Nine是自己的朋友。
“想什么呢？怎么愣住了？”陆骁提着一袋垃圾站在沈昭身旁。
“没，找医药箱呢。”沈昭露出了一个一如既往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