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的空气中,都开始弥漫着一股铁与火的味道。
兵部的衙门里,灯火彻夜不熄,官员和吏员们脚下生风,无数的命令和文书如同雪片般飞向帝国各处。
城外的京畿大营,变成了最为繁忙的所在,一队队士兵开拔集结,号角声、马蹄声、甲胄碰撞声汇成了一曲激昂的战争序曲。
然而,比兵部更忙的,是户部。
户部侍郎王坤,人称王胖子,此刻正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账目,愁得头发都快薅光了。
“我的亲娘哎……这哪里是打仗,这简直是烧钱啊!”王胖子抓起一把算盘,噼里啪啦一通猛算,最后得出的数字让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五十万大军的人吃马嚼,兵器甲胄的损耗更换,弓弩箭矢的补充,还有开拔的赏钱,安家的抚恤……一笔笔算下来,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国库刚刚因为北伐见了底,这一下子又要被掏空了。
“不行,我得去找陛下了,再这么下去,我户部连老鼠都要饿得上吊了。”
张胖幕僚哭丧着脸,揣着账本,一路小跑进了皇宫。
御书房内,林风正在一张巨大的南境地图前凝神思索。
“陛下,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王胖子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
“陛下,您就饶了微臣吧!
国库真没钱了!您看,这是南征的预算,光是前三个月的开销,就足以让国库空悬。
这仗要是打上一年半载,咱们君臣就得手拉手去城门口要饭了啊!”
林风回过头,看着这个活宝一样的户部侍郎,有些哭笑不得。
“行了,起来吧,多大点事,看你那点出息。”
他走到书案后坐下,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朕什么时候让你为钱发过愁?”
“陛下,此一时彼一时啊!”
王胖子苦着脸道。
“以前抄几个贪官污吏,是能发一笔横财。可现在这朝堂上,被您杀得杀,贬得贬,剩下的都是些穷鬼,刮不出三两油水了啊!”
“谁说朕要从朝堂上刮钱了?”林风神秘一笑,从书案的暗格里,取出另一本册子,扔给了他。“看看这个。”
张胖子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眼睛瞬间就直了。
这本册子上,密密麻麻记录的,不是田亩税收,也不是商贾关税,而是一座座金矿、银矿、铜矿的位置,还有各大盐场的分布图,甚至还有几条不为人知的海外贸易航线。而这些地方,无一例外,全都在南境!
“这……这是……”王胖子的手开始哆嗦起来。
“这是胡家几十年搜刮来的家底。”
林风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胡文雍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不知,他府里上到他的小妾,下到给他倒夜壶的下人,都有我天机阁的人。他有多少钱,朕比他自己都清楚。”
林风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所以,此战,名为征南,实为‘讨薪’。
咱们不是去烧钱的,是去拿回本该属于国库的钱。
朕给你个任务,大军打到哪里,你的户部官员就跟到哪里。
朕负责杀人,你负责抄家。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王胖子听得目瞪口呆,手里的账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看着眼前这位云淡风轻的陛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位爷,不仅是战神,还是个财神爷啊!跟着这样的主子,还怕没钱花?
“陛下圣明!陛下英明神武,算无遗策!微臣这就去办!
保证把胡家的金库搬得连老鼠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
前一刻还哭天抢地的王胖子,瞬间满血复活,捡起账本,拍着胸脯,精神抖擞地退了出去,背影都带着一股要去发财的兴奋劲。
……
当上京城的战争机器全力开动时,消息也终于传到了南境越王府。
胡文雍接到密报时,正在喝着汤药。
当他听完探子关于林风在太和殿剑指江南,册封雷洪征南大元帅,尽起五十万大军南下的消息后,他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摔得粉碎。
“五十万?他哪来的五十万大军!”
胡文雍猛地站起,脸色因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扭曲。
“他刚刚平定北方,国力空虚,怎么可能动员如此庞大的军队!
这一定是虚张声势!是想吓唬本王!”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中却已乱了方寸。
林风这个名字,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高估这个年轻人,却发现自己每一次的预判,都错得离谱。
“王爷息怒!”
殿下,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将领出列,正是南越军的大都督,也是胡文雍的内侄子,岳歧山。
他比胡骁要沉稳得多,是南越军中真正的擎天之柱。
“王爷,不管上京来的是五十万还是三十万,这一战都已不可避免。
为今之计,是该商议如何御敌,而非在此自乱阵脚。”
岳歧山沉声道。
胡文雍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狂躁。他知道岳歧山说得对。
“传令!召集所有总兵以上将领,议事!”
很快,越王府的议事大殿内,再次站满了南境的高级将领。
只是,这一次的气氛,比上次胡骁回来时更加压抑。
所有人都知道,决定南境生死存亡的时刻,到了。
“诸位,林风小儿欺人太甚,已起兵南下,本王欲御敌于国门之外,尔等有何良策?”
胡文雍坐在王座上,目光扫过众人。
岳歧山再次出列,摊开一张军事地图:
“王爷,我南境与中原之间,有赤龙江为屏障,更有三大雄关:东面的‘锁龙关’,西面的‘伏虎关’,以及正中的‘镇南关’。
此三关皆是依山傍水而建,易守难攻。
臣以为,我军当集结主力,固守三关,深沟高垒,以逸待劳。
北方军远道而来,粮草补给困难,日久必生乱。
届时,我军再寻机出击,可一战而定!”
岳歧山的策略,是标准的防守反击,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殿中大部分将领都点头称是。
然而,胡文雍听完,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固守?那岂不是要当缩头乌龟?
他刚刚才在南境掀起腥风血雨,树立自己说一不二的威严,现在却要龟缩防守,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更重要的是,他内心里,对南境的掌控力,已经产生了怀疑。
那该死的《告南境书》,还有石破军那支小股部队的渗透,就像一根根毒刺,扎在他的心头。
他害怕,如果大军都集结在前线,后方那些心怀不满的刁民和被策反的势力,会趁机作乱,到时候,他就会腹背受敌。
“不行!”胡文雍断然否决,“固守三关,太过被动!万一后方生乱,我等岂不成了瓮中之鳖?”
他走到地图前,用手重重一点:
“本王决定,分兵!留十万兵马,由岳都督你,镇守镇南关主战场。
其余二十万大军,分驻各州府要地,一来可以随时支援前线,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弹压地方,给本王把那些蠢蠢欲动的杂草,都看死了!谁敢冒头,就地格杀!”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岳歧山脸色大变,急忙劝谏:
“王爷,万万不可!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我军本就兵力劣于对方,若再如此分兵,则处处设防,处处薄弱!
届时,北军只需集中兵力,猛攻一点,我军防线必破啊!
王爷,这是自毁长城之举!”
“放肆!”
胡文雍猛地一拍桌子,双目赤红地瞪着岳歧山。
“岳歧山!你是在教本王做事吗?
本王说的话,就是军令!
你到底是忠于本王,还是也跟那上京的小子有了首尾?”
这顶帽子扣下来,岳歧山瞬间如坠冰窟。
他看着眼前这个猜忌多疑、刚愎自用的王爷,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再劝下去,恐怕自己也要步了陈青源的后尘。
“臣……遵命。”
岳歧山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躬身退下。
那挺得笔直的脊梁,此刻却显得有些萧瑟。
他心中一片冰凉。他不怕北方来的五十万大军,他怕的,是王爷这道自断臂膀的命令。
南境,危矣。
会议不欢而散,胡文雍一道荒唐的军令,让整个南境的防御体系,变得千疮百孔。
而与此同时,在宁舟山的山寨里。
石破军也接到了一封来自上京的密信。
信是用一种特殊的药水写成的,只有用特定的溶液浸泡才会显出字迹。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大军已动,兵分三路。赵帅主攻镇南关。尔等任务,待镇南关大战起,三日之内,毁其粮道,断其后援。另,送汝一份大礼,名曰‘民心’,善用之。”
信的末尾,还附上了一份名单,上面是胡文雍此次为了“弹压地方”而分兵驻守的各个将领的名字,以及他们的驻地和兵力。
这份情报之详细,让雷豹看得咋舌不已。
“石将军,这位陛下,真是神了!胡文雍前脚刚下令,他后脚就知道了!”雷豹一脸的崇拜。
石破军看着那句“送汝一份大礼,名曰‘民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知道,胡文雍的酷政和分兵,正是陛下送给他的“大礼”。
他转身对雷豹和一众已经联络好的义军首领说道:
“各位,陛下的大军已经来了!我们蛰伏了这么久,是时候让胡文雍看看,他亲手点燃的这把火,会把他自己烧成什么样子了!”
“传我命令!将我们的人,都散出去!把‘皇帝陛下亲率王师,前来解救南境百姓’的消息,传遍每一个村庄,每一个角落!”
“告诉那些被胡文雍分兵驻守的南越兵,他们的王,已经把他们当成了炮灰和看家狗!他们的家人,正在盼着他们回家!放下武器,既往不咎!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胡文雍的末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