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桦皮屯的鼠患,沈青本打算带着丰厚的谢礼回村。赵小军和石家兄弟也觉得这趟出来,见识得够多了,心里头既兴奋又踏实。
然而,就在他们返回靠山屯的路上,途经黑水河下游一片广阔的芦苇荡时,一阵极其清脆悦耳。婉转动听的鸟鸣声,突然从芦苇荡的深处传来。那声音,不似寻常鸟雀的叽叽喳喳,倒像是有人在用玉石和竹管,吹奏着一曲空灵的乐章,让人听之心旷神怡。
“沈哥,这是啥鸟叫啊?也太好听了吧?”赵小军第一个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脸上满是陶醉。
沈青的眼神却是在瞬间亮了起来!这声音…这独特的音色和节奏…他想起了之前陈雪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的记载!
“是‘芦声鸟’!”沈青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喜,“书上说,此鸟‘声如天籁,闻之忘忧,其卵青白,食之可明目清心,乃世间罕有之珍品’!”
“食之可明目清心?!”赵小军一听,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沈哥!那这玩意儿的蛋,岂不是比那老山参还补?!咱们要是能弄几颗……”
“别想得那么美。”沈青打断了他,“这芦声鸟极其警惕,而且最擅长的,就是利用它那婉转的叫声来迷惑敌人。你听着声音像是在东边,可它的老巢,说不定就在西边。这叫声,是会拐弯的。”
赵小军听得一愣一愣的,这鸟还懂得“声东击西”?真是成精了!
沈青心里清楚,想找到这种鸟的巢穴,光靠耳朵是没用的。必须得找到它的破绽。他仔细观察着那片广阔的芦苇荡,芦苇长得密不透风,人根本无法进入。水面上倒是平静,只有几只野鸭在悠闲地游弋。
他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些野鸭,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避开芦苇荡中央的某一片特定水域。而那空灵的鸟鸣声,似乎也总是若有若无地,从那片水域附近传来。
沈青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心里有了个主意。
“小军,”沈青对赵小军说道,“你去附近,找些颜色最鲜艳的,最好是红色的野果或者花瓣过来。再准备一根最长的、有韧性的细竹竿。”
赵小军虽然不明白沈哥又要整啥新奇玩意儿,但还是赶紧应声去了。
沈青自己则找来一块平整的、较轻的木板,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些细密的丝线。
等赵小军找来材料,沈青便开始动手。他先是将那些颜色鲜艳的红果花瓣,用丝线稀疏地串起来,做成了一串看着就喜庆的“花环”。然后,他将这“花环”,巧妙地系在那块木板之上,木板的另一端,则连着那根长长的细竹竿。
“沈哥,您这是…要做个花船去逗那鸟儿?”赵小军满脸的好奇。
“这叫‘浮水探竿’。”沈青解释道,“那芦声鸟警惕性高,但好奇心也重。它没见过这么鲜艳的东西,肯定会过来查看。咱们就用这根竹竿,推着这‘花船’,慢慢地,一点点地,朝着那片它最可能筑巢的水域靠近。只要它一露头,或者攻击这‘花船’,咱们就能确定它老巢的大致位置了。”
两人立刻行动起来。沈青让赵小军和石家兄弟在岸边隐蔽,自己则拿着那根长长的“浮水探竿”,悄无声息地趟入及膝的浅水中,将那艘承载着鲜艳“花环”的小木板,缓缓地推向芦苇荡的深处。
果然,那艘鲜艳的“花船”一进入那片被野鸭们“敬而远之”的水域,那空灵的鸟鸣声,瞬间就停止了。
紧接着,一抹如同青玉般的身影,猛地从一丛长得异常茂密的芦苇中探出头来!正是那芦声鸟!它警惕地打量着那个漂浮在水面上的“不速之客”,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戒备。
它试探性地发出了几声短促的鸣叫,见那“花船”并没有什么危险的举动,便渐渐放下了警惕。它轻盈地从芦苇丛中飞出,落在离“花船”不远处的一根芦苇杆上,歪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它从未见过的红色果子。
就是现在!沈青眼中精光一闪!他没有去惊动那只鸟,而是死死地记下了它飞出来的那丛芦苇的位置!
他悄无声息地收回“浮水探竿”,然后打了个手势,示意赵小军和石家兄弟,从另一个方向,悄悄地绕到那丛芦苇的后面。
他自己则换上了一件用芦苇叶临时编织的“吉利服”,如同融入了环境的幽灵,再次趟入水中,一点一点地,朝着那丛目标芦苇摸去。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那丛芦苇果然与众不同。它比周围的芦苇都要茂密,中间似乎被巧妙地掏空,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而在那屏障的中央,一个用细软的水草和鸟类羽毛精心编织的、如同碗状的精致鸟巢,正稳稳地搭在几根粗壮的芦苇杆之间!
鸟巢之中,赫然躺着三枚通体呈淡青色,上面还带着些许褐色斑点的鸟蛋!那鸟蛋晶莹剔t透,如同上好的青玉,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找到了!沈青心中一喜!他没有贪心,知道这种神鸟的繁衍不易。他小心翼翼地从鸟巢中取走了一枚鸟蛋,又将鸟巢周围被他拨乱的芦苇,恢复成了原样,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回来。
当沈青将那枚如同艺术品般的“芦声鸟蛋”展示给赵小军和石家兄弟看时,几个人都是看得目瞪口呆,惊叹不已!
“我的天!沈哥!您这法子也太绝了!”赵小军捧着那枚温润的鸟蛋,感觉比捧着金元宝还激动,“不伤鸟,不毁巢,就这么把这宝贝给弄到手了!真是神了!”
沈青笑了笑,将鸟蛋用软布仔细包好,贴身收起,道:“咱们求财,但也得给这山林留点根。取一枚,尝尝鲜,见识一下也就够了。”
他这番话,听得赵小军和石家兄弟是连连点头,心里对沈青的敬佩,又多了几分。沈哥这本事,这胸襟,真是让他们这些常年在山里讨生活的老爷们,都自愧不如啊!
安生日子过了没几天,村子的宁静再次被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打破。
来人不是附近的村民,而是一个须发皆白,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对襟褂子,背着个沉重药篓的采药客。这老头姓马,人称马老蔫儿,常年在黑风岭更北边的几道山梁子讨生活,寻摸些珍稀草药卖给县里的药铺,平日里极少到靠山屯这边来。
沈青放下手里的活计,打量了这老头一眼,看他身上那股子常年跟草药打交道留下的特殊药味,以及那双在皱纹里依旧显得精光四射的眼睛,便知道这老头不是寻常人物。
“老乡有事?”
“俺听说,这十里八乡,就数你沈英雄的本事最大,脑子最活泛。”马老蔫儿从药篓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株用湿布包着的植物,那植物的根部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深紫色,叶片边缘带着细密的金色纹路,“沈英雄,你给瞅瞅,认得这玩意儿不?”
沈青接过,只看了一眼,眼神便微微一凝:“金线龙胆草。这可是好东西,清肝利胆,年份好的,一两能换十斤大米。”
“沈英雄果然是行家!”马老蔫儿一拍大腿,脸上的愁苦之色却更浓了,“不瞒您说,俺在北边那道‘一线天’峡谷深处,寻摸到了一片野生的金线龙胆草,少说也有二三十株!那可是俺后半辈子的嚼用啊!可…可那地方,出了个邪乎的玩意儿!”
“哦?又是啥祸害?”赵小军正好从屋里出来,一听有热闹,立马来了精神。
“是‘乌灵’!”马老蔫儿的声音压得极低,脸上带着后怕,“那东西,黑黢黢的,跟个鬼影子似的,跑起来没声没息!它不吃那龙胆草,就专门去祸害!把那草的根茎全都给刨出来,用爪子撕得稀巴烂,就好像…好像是在玩儿!俺设了套子,下了夹子,可那东西精明得很,连看都不看一眼!俺实在是…没辙了啊!”
沈青听着,心里琢磨开了。这描述,倒像是一种极其罕见的鼬科动物,通体乌黑,性情狡黠,且有极强的领地意识和…破坏欲?它不为吃食,只为“玩乐”,这说明这畜生,不但聪明,而且极其自负。
这要是能弄到手,那身乌黑油亮的皮毛,怕是比紫貂还要稀罕几分!
“行,这活儿,我接了。”沈青看着马老蔫儿那期盼的眼神,点了点头,“不过,对付这种成了精的畜生,不能用寻常的法子。”
一个针对这“乌灵貂”的,前所未有的心理战术,开始在沈青的脑海中快速成型。他知道,对付这种极度聪明且自负的猎物,常规的诱饵和陷阱都已失效,必须得攻击它最自负的地方——它的智慧和领地意识。
沈青让赵小军,去寻摸来一只刚死不久的野兔,又找来一些气味刺鼻的狼尿和狐狸粪便。他自己则从工具箱里,翻出了一些细小的竹管和几根柔韧的马尾毛。
第二天,在马老蔫儿的指引下,沈青和赵小军来到了那片金线龙胆草生长的一线天峡谷。峡谷幽深,光线昏暗,空气中果然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独特的腥臊气味。
沈青没有急于寻找那“乌灵貂”的踪迹,而是先在那片被毁坏的药谷中央,将那只野兔的皮毛剥下,然后将狼尿和狐狸粪便,仔细地涂抹在兔皮之上,又将兔皮巧妙地支撑起来,弄成一个正在埋头进食的假兔子模样。
“沈哥,您这是…要做个假目标?”赵小军满脸不解。
“这叫‘移花接木,引君入瓮’。”沈青神秘一笑,“那畜生自负得很,以为这片地盘是它的。咱们弄个别的畜生在它的地盘上‘吃饭’,它肯定会以为是外来的挑衅,十有八九会出来查看,甚至攻击。”
接着,他又拿出那些细竹管和马尾毛,在“假兔子”周围的草丛和石缝里,极其巧妙地布置了几个“声音陷阱”。这些陷阱,一头用马尾毛连接着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细线,另一头则连着藏在竹管里的小石子。只要有东西触碰到细线,竹管里的小石子就会发出“沙沙”的轻响。
“这畜生速度快,警惕性高。咱们的杀招,不在于抓住它,而在于…吓住它。”沈青的眼神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他让赵小军和马老蔫儿,退到百米开外的一处高地隐蔽起来。自己则如同鬼魅般,潜伏在了离那“假兔子”不到二十米的一处岩石之后,手中握着的,是那把三百斤拉力的硬弓,弓上搭着的,却不是狼牙箭,而是一支特制的、箭头包裹着厚厚布团的“震荡箭”。
布置妥当,沈青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能模仿多种鼬科动物尖锐叫声的骨哨,凑到嘴边,吹出了一段模仿“乌灵貂”发现入侵者时,特有的那种充满愤怒和警告的短促嘶鸣!
几乎就在哨声落下的瞬间!峡谷深处,一道乌黑的闪电,猛地从一处石壁的阴影中窜了出来!它快得简直不像活物,几个起落,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只“假兔子”的不远处!
它警惕地打量着那个正在“埋头苦吃”的家伙,那双黑曜石般的小眼睛里,充满了暴躁和杀意!
它在原地徘徊了片刻,似乎在寻找最佳的攻击角度。它绕着“假兔子”,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正好踩中了沈青布置的一根细线!
“沙沙…”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从旁边的竹管里传来!
那“乌灵貂”瞬间炸了毛!它猛地停下脚步,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是现在!沈青眼中寒光一闪!
他手中的硬弓早已拉满!
“嗡——!!!!!”
弓弦震响,如同龙吟!那支包裹着厚厚布团的“震荡箭”,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劲风,没有射向那“乌灵貂”,而是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射在了它身前不到半尺的地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