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村的黎明被铜锣声撕裂,王老倌拄着枣木拐杖站在老槐树下,浑浊的眼睛里闪着从未有过的光亮。他敲锣的手青筋暴起,每一声都震得树冠上的露珠簌簌落下。\"都来祠堂!天大的冤屈要昭雪了!\"苍老的声音穿透晨雾,惊起满村的犬吠。
不到半个时辰,祠堂前的晒谷场挤满了人。赵家绸缎庄的伙计攥着算盘珠子,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被强占过土地的农户扛着锄头,铁锨头在石板路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就连平日里深居简出的老秀才,也颤巍巍地捧着族谱挤到前排。逸飞站在祠堂台阶上,手中的油纸包被汗水浸得发皱,里面装着足以颠覆全村认知的证据。
乡亲们!\"宇轩突然扯开衣襟,露出锁骨处狰狞的伤疤,\"我家牛棚那场火,不是天灾!\"他的声音像闷雷滚过人群,\"是有人怕真相败露,想杀人灭口!\"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惊呼声、咒骂声此起彼伏。子豪将猎枪往地上重重一杵,金属撞击声让喧闹戛然而止。
逸飞缓缓展开泛黄的信件,霉斑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十八年前,赵家绸缎庄的管家赵德勾结马贼,私吞官银。丫鬟翠儿撞见后,被铁链捆着沉入山里口古井......\"他的声音突然哽咽,眼前浮现出翠儿在井底挣扎的模样,\"而这桩血案的遮掩者,就是周福的祖父!\"
祠堂屋檐下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尖锐的声响。人群后方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周福的绸缎庄掌柜瘫坐在地,手中的账本散落一地,露出夹在其中的半枚银铃。老人们盯着那枚银铃,突然想起多年前赵家办丧事时,棺材里传出的铁链声。
怪不得赵家年年给古井做法事!\"
我说那井里的哭声怎么听着像在喊救命!\"
还我公道!\"
愤怒的声浪如潮水般涌向周福的商铺。当人群赶到时,雕花木门已被撞得摇摇欲坠。周福面色惨白地站在柜台后,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手中紧紧攥着祖父的日记本。他望着门外举着火把的村民,突然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我有罪!\"他的声音被哭喊声淹没,却固执地提高音量,\"去年在祖宅地窖,我发现了祖父的忏悔信和分赃记录......我怕牵连家人,才一直瞒着......\"他颤抖着掏出檀木匣,里面的银铃与账本上翠儿的画像并列摆放,\"这是物证,我愿全部上交!\"
人群的骚动渐渐平息,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抽泣声。王老倌拄着拐杖蹒跚上前,浑浊的泪水滴在账本上:\"可怜的翠儿......当年我就觉得她死得蹊跷......\"老人突然转身,面向围观的村民:\"咱们枫林村祖祖辈辈讲究仁义,怎能容这等冤屈!\"
做场法事!给翠儿超度!\"不知谁喊了一声,立刻得到众人响应。周福跪在满地狼藉中,声音沙哑:\"我愿出全部家财,在古井旁建座祠堂。明日正午,我亲自披麻戴孝,向翠儿的魂灵谢罪!\"
当晚,山里口古井前所未有的热闹。村民们点起数百盏河灯,烛光映在水面上,将井水染成温暖的橘色。逸飞将翠儿的银簪轻轻放入水中,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一个身着丫鬟服饰的姑娘,站在灯影里朝他微笑。远处传来道士诵经的声音,伴随着周福的忏悔声,在夜空中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