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外的香樟叶打着旋儿落在肩头时,老王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他盯着手机里那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远处青崖山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山顶翻滚的云层像极了三天前黑影头顶蒸腾的白雾。
这都什么迷信玩意儿。\"老王啐了口唾沫,把手机塞回裤兜。帆布包压在背上硌得生疼,里头装着的那块石头仿佛有了生命,隔着布料灼烧着他的皮肤。他想起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睛,想起诊所医生欲言又止的神情,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伸手摸出烟盒,却发现里头只剩最后半截被揉皱的香烟。
回到伐木场已是深夜。煤油灯亮起的瞬间,老王看见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扭曲变形,像是有无数藤蔓从背后缠绕上来。他猛地转身,只看见空荡荡的木屋和墙角堆积的锯末。木箱底层的石头依然在原处,只是那些古怪符号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如同凝固的血迹。
接下来的几天,山林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电锯切割木头的轰鸣声中,老王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当他弯腰捡拾木屑时,脖颈后的汗毛会突然竖起;午休时躺在木屋里,总能听见屋顶传来细碎的爬行声,像是某种鳞片摩擦瓦片的响动。
老王,你最近脸色太差了。\"工友老李递来半壶凉水,\"要不请个假去城里看看?\"
老王仰头灌下一大口,冰凉的水流却驱散不了胃里翻涌的恶心。他望向远处的老槐树,那棵折断的树干如同被巨爪撕开的伤口,在阳光下泛着惨白的光。三天前收到的短信突然在脑海中闪过,【明晚子时,老槐树见】——此刻已是约定日期的前夜。
子夜时分,老王被一阵古怪的敲击声惊醒。他摸出枕头下的砍柴刀,煤油灯的火苗在风里剧烈摇晃,将整个木屋照得忽明忽暗。\"咚、咚、咚\",声音从后山传来,像是有人用钝器敲打树干,又像是某种古老的节奏。他想起老人最后的告诫,却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门。
月光被浓雾吞噬,四周漆黑一片。老王握紧刀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腐叶在脚下发出诡异的声响,他每走一步,都感觉裤兜里的石头愈发滚烫。当老槐树的轮廓出现在雾气中时,他看见树下站着个模糊的身影,头顶的铁锅在黑暗中泛着幽光。
你终于来了。\"黑影开口了,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回声。老王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像被钉在地上。黑影缓缓靠近,他看清了对方缠绕着藤蔓的身体,以及那张半人半兽的面孔——深陷的眼窝里闪烁着幽绿的光,裂开的嘴角淌着粘稠的液体。
把东西还来。\"黑影伸出布满鳞片的手,老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掏出了那块石头。月光突然穿透云层,照亮了石头表面的符号,那些线条竟开始扭曲变形,在空中勾勒出巨大的图腾。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整个山林都在震颤,远处传来狼群凄厉的回应。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时,老李发现老王的木屋门虚掩着。屋内一切如常,煤油灯还剩半盏油,帆布包随意地扔在床上,枕边的砍柴刀却不翼而飞。老李掀开木箱,只看见底层残留着几片银白色的毛发,以及一道新鲜的抓痕,爪印间距足有成年人手掌那么宽。
老王!\"老李冲出木屋,呼喊声在山谷间回荡。伐木场的工友们纷纷放下工具,漫山遍野的搜寻就此展开。他们沿着老王最后出现的足迹寻找,却在老槐树附近失去了踪迹。折断的树干下散落着几片衣角布料,带着新鲜的撕裂痕迹,地面上深深的爪印延伸向雾气弥漫的密林深处。
老板组织的搜救队带着猎犬找了整整三天。警犬在老槐树前狂吠不止,却始终不敢踏入密林半步。有人在溪涧里发现了老王的工作靴,靴子里灌满了浑浊的泥水,鞋尖朝着山林深处。当搜救队试图沿着溪涧继续搜寻时,天空突然降下暴雨,山洪裹挟着枯枝败叶冲毁了所有痕迹。
三个月后,伐木场重新开工。新来的伐木工总会在深夜听见后山传来若有若无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敲打树干,又像是在呼唤着什么。老工友们说起老王的故事时,总会压低声音,指着半山腰那间空荡荡的木屋:\"千万别在月圆之夜靠近老槐树,听说......\"
而在老王失踪的那个清晨,曾有个采药人在悬崖边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浓雾中隐约可见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头顶铁锅,另一个背着巨大的木柴,正缓缓走向云雾深处。当采药人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只看见悬崖边飘落的几片枯叶,在风中打着旋儿,渐渐消失不见。
如今,青崖山的伐木场依旧运转,电锯声与斧头声日复一日地回响在山林间。但每当夜幕降临,山风掠过老槐树时,总会传来沙沙的低语声,仿佛在诉说着那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团。而老王留下的那间木屋,至今无人敢住,每当月光照进窗户,总能看见墙上有模糊的影子晃动,像是有人正在用树枝在锅里搅拌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