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西呼吸急促，他捂着胸口，如同走马灯一般回忆起许许多多小事。
池轻轻倔，但心软好哄，吃软不吃硬。
而如今后宫的池贵妃，一直都是人淡如菊的样子。
池轻轻总会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对于称呼也不会太较真，甚至他第一次见她，她都是直呼其名。
而如今的“池轻轻”，一言一行让人挑不出半点不对。
这些细碎的小事，在真相大白之际，被周崇西一件件罗列出来。
周崇西从不信怪力乱神一说，即便从前因为梦的缘故有所怀疑，但池轻轻身上的伤疤在，她的记忆也如出一辙，甚至可以纠正他说错的部分，就连饮食习惯都与往日别无二致。
那时的周崇西打消了那些荒谬的念头，只以为是池轻轻想开了。
可如今，周佩闻重伤将死，却说池轻轻早已离开，这让他怎能相信？！怎能听进去？！
周佩闻见他神情几度变化，便扯了扯嘴角。
“父皇信不信都由您，但儿子所说句句属实。”
“如此也好，儿子在这儿便能了无牵挂，离开去另一个世界找娘亲了。”
他平躺着，看向虚空的时候，竟露出一个微笑，似乎在半空中已经有人招手让他离开一般。
“你胡说！”
周崇西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他目光狠厉地看着周佩闻，“你们母子沆瀣一气，都是骗朕的！！”
周佩闻看向他青筋暴起的手，他捂着眉心，却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你笑什么？！”周佩闻怒喝。
“嗯，对。”
“我与娘亲沆瀣一气，是为了让我双腿碎裂博得您的怜爱，是为了争宠，是为了欲擒故纵让您后悔，是为了皇位，是为了荣华富贵。”
周佩闻笑出眼泪，他本该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与沧桑，他看向周崇西，汹涌的情绪，最终凝聚在眼底，化为平静。
“您想听的，都在这里了。”
“父亲。”周佩闻静静看着他。
“放过我们母子，好不好？”
父子一立一卧，言语却瞬间结冰。
周崇西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直到这一刻，他感觉到周身天旋地转，万物都变得无比恍惚。
原来……她真的走了……
原来……她早就离开了……
他所以为的欲擒故纵，以为的女儿家小把戏，以为池轻轻会来找他求和。
这些，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都是他一个人的笑话！
从前的周崇西，笃定池轻轻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笃定她深爱他们父子，笃定她离不开自己，无处可去！
周崇西以为，他们还有很长的日子。
他确信自己能把她哄回来，用很多方式，只要她还留在他身边，留在皇宫。
可这个想法的重心，从来都不在方式，而在于“她”。
池轻轻倾尽所有留在他身边，他却贪心不足想要更多。
池轻轻看开一切放手回到属于她的世界，再也不要他们父子时，他便再也无能为力，再也没有任何办法。
从始至终，选择的密钥都不在他的手上，而是池轻轻本身。
她留着，周崇西才有现在的一切；她抽身而去，周崇西便只如丧家之犬，再无回旋的余地，心意相通的妻子失望而去，聪颖的儿子重伤濒死，与他离心。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周崇西看着手掌上的血，怔怔的一言不发，甚至已然看不清事物。
意识逐渐模糊，周崇西倒下，却觉得铺天盖地的疲倦朝他袭来。
他顺从地阖上眼，只听耳边风声雨声一齐灌满五脏六腑，失去了所有的鲜活。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