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暮色四合。
裴淮年站在春山高处,锐利目光穿透,紧紧锁定山下那伙“山匪”的一举一动。
一群山匪正忙忙碌碌地搬运着几箱货物,每个人的脚步都略显沉重,显然箱子分量不轻。
身着玄色袍子的男子趋前一步,低声禀报道。
“将军,根据这伙山匪的行动人数估算,货物大概有二十余箱。就如我们先前趁夜悄悄开箱查看的结果,箱内主要是弓弩、长刀之类的军械。”
裴淮年双手背在身后,唇角下压。
二十来箱军械不算多,可这帮人押运时大张旗鼓,明明绕路能避开眼线,却偏偏选了南洲城天子脚下这条险道。
他勾唇冷笑一声。
敢在眼皮子底下运货,幕后之人分明是在挑衅。
这批军械恐怕根本不是重点,八成是投石问路,试探朝廷防备,又或是接应某个藏在暗处的棋子。
裴淮年眸中寒芒一闪,沉思了片刻后,薄唇轻启:“行了,派人暗中去知会官府,叫他们立刻带人过来剿匪,一个都别让跑了。”
崎岖山路。
刀疤脸蹲下身,仔仔细细检查那只被开过的箱子,确认东西一件未少后,才重新合上箱盖,随手扯了把干草盖上去。
他猛地直起身,恶狠狠地扫视着周围的手下,怒目圆睁:“你们这群废物!吃干饭的吗?箱子被人动了都没发现!都给老子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手脚麻利点,赶紧把货运出去!”
说罢,他“呸”地啐了一口浓痰,脸上横肉抖动。
“真是晦气,老子的好事全被搅和了!”骂骂咧咧间,他转身迈步,一边走一边问身旁的人:“对了,那侯爷夫人咋样了?没闹自杀吧?”
“山下破屋里绑着呢,想死都死不了,就等您回去。”
那人脸上浮起一抹猥琐的笑,凑到刀疤脸跟前,低声道,“大哥,等一会儿您玩够了,我能不能……嘿嘿嘿……”
刀疤脸一听,仰头大笑两声,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重重地拍了拍那人的脸。
“瞧你那点出息!少不了你的,把货看好了,别出岔子,等这事儿办妥了,有的是乐子!”
……
许阿狸虽对山匪的公告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宋鹤鸣却执意要护送她回戏班子。
一踏入戏班,班主瞧见许阿狸,紧绷的神情瞬间松弛下来,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班主刚刚因许阿狸平安归来而稍松了口气,可转瞬又紧张起来,急切开口问道:“阿狸,牡丹怎么没同你一道回来?”
许阿狸微微歪头,眼神中透着一丝不解,语气淡然。
“牡丹?她住在戏班子里,又不是我的影子,干嘛非得跟我一起回来?”
班主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与焦急,追问道。
“昨日,她不是同你一道出门的吗?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牡丹出去后就一直没见人影,你当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许阿狸轻抬眼眸,目光冷漠地扫了班主一眼,神色依然冷淡。
“我们确实一道走了段路,中途就分开了。她向来爱往热闹处钻,指不定这会儿正躲哪看新鲜呢。”
她的语调不温不火,仿佛谈论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是,她心里很清楚。
牡丹怕是再也回不来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在眼底一闪而过。
班主瞥了眼一旁神色冷峻的宋鹤鸣,喉间还欲追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时,与牡丹要好的翠莺挤到近前,眼眶泛红地扯着班主衣角小声说:“班主,牡丹打小就守规矩,今儿该她上场的戏都没唱。就算往日爱溜出去玩,也从不会夜不归宿......”
班主一边走,一边叹口气:“再等等,若明日辰时还不见人再去官府报官。”
宋鹤鸣从班主背影里收回目光,心底的疑惑和不安越来越浓烈。
短短一日,沈知念与牡丹先后不声不响的失踪,怎会如此巧合,难不成真是山匪所为?
可牡丹和沈知念八杆子打不着。
山匪为何挑她二人下手。
正出神间,长乐突然跑进戏班后台:“侯爷,我打听了沈府,夫人确实天一亮就出了门,春喜姑娘已经报官了!”
他顿了顿,声音越来越小:“方才我经过官府,他们正准备即刻上前剿匪。咱们是去协助官军,还是去寻夫人?”
许阿狸正在化妆的手一顿。
难不成那伙贼人真的是山匪,而且还真的不知死活的抓了侯爷夫人?
看这样子,他们真的是得手了。
可是,已经这个时辰了,沈知念恐怕已经被糟蹋了。
“啧。”她挑眉轻声啧了一声。
真是可惜。
高门贵女,侯爷夫人,却被一群山匪玷污了。
即便是没被玷污。
她突然消失,被山匪掳走,就算是宋鹤鸣或者官兵把她从贼窝里好生带了出来。
恐怕这清白也毁了。
随着长乐话音落地,宋鹤鸣的心也仿佛坠上了千钧巨石,直直往无尽深渊沉去。
难不成,沈知念真被山匪掳走了……
转瞬,他又安慰自己。
沈知念是定远侯夫人,是他姑姑荣妃娘娘的亲侄媳。
那些山匪就算是再猖獗,最多就是干些打家劫舍的买卖,定然不敢做这掉脑袋的事。
他心底情绪松了松,吩咐长乐。
“即刻回府,点齐所有府兵,分成两队!一队去寻夫人,另一队上山配合官兵剿匪!我亲自带队剿匪……”
宋鹤鸣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看着许阿狸沉声道:“阿狸,听我的,这段时日务必留在戏班,千万不要独自外出。”
他说完,立马转身出门。
身后,许阿狸盯着铜镜,挑眉露出一抹不屑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