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和她之间的确也有过那么多时日,这些我都知道,”她顺势握住孟宴卿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一副善解人意模样,“要我说,许栀到底是个没名没分的,所以才会这样不知检点……”
“闭嘴!”
孟宴卿猛地甩开她的手。
就在此时,记忆不受控制地涌上来。许栀第一次为他挡酒时微红的脸颊,替他与老侯爷争辩后险些被罚时直挺挺的脊骨,还有她熬夜给他绣香囊时被针扎破的手指,还有她得知他要娶苏安怡时那双瞬间黯淡的眼睛……
样样种种都在眼前一一浮现,懊悔……懊悔?他一瞬间便清醒了过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方才有一瞬觉得懊悔了吗?他为何要懊悔?他给许栀的还不够多吗?她的时代虽是什么一夫一妻,但在大周,他也算是对她钟情了,那么多年,也就只有一个不得已的苏安怡罢了!他为什么懊悔?她又凭什么不满?
“宴卿若真放不下,”苏安怡凑近他耳边,重新攀上他的手臂,吐气如兰,“不如就让她只能依靠你。”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紧闭的窗户上,发出噼啪的声响,街上往来行人步伐匆匆,却免不了被暴雨打湿衣角。
“你想想,等全京城都知道她失了清白……”苏安怡纤长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手背,“就算是一个侍卫,也不会想要一只破鞋吧?”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惊得许栀不禁扭头朝着窗外看去。
“怎么了?”对面的殷霁珩刚起身要走,瞧见她忽然抬头,不由得担忧开口。
“有些……”许栀捏了捏手指,“不安感。”
孟宴卿想起那日在街上偶遇许栀时,她对他投去的那一道目光,冷漠又疏离,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肌肤之亲,从未有过那恩爱几年。
“需要我帮你安排吗?”苏安怡的声音甜得发腻,似乎在诱惑他答应她接下来的提议,“听说醉仙楼的雅间隔音极好……”
孟宴卿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眸中晦暗不明,不时有掠过的闪电照得他眸色发亮:“你为何这么热心?”
“先前是我不懂事,始终不知道我与你是一条船上的,”苏安怡眼中泛起泪光,“之前是我有些冲动,我知道,若是她的事情不解决,不论是你还是我,都不会好过的。”
“父亲”
孟煜抱着一个藤球跑进来,一张脸上因奔跑而泛着红晕,“安怡娘亲答应明日要带我去看皮影戏!”
他极其兴奋地说着,眼睛亮晶晶的,扭头看向一旁的苏安怡。
孟宴卿眯起眼睛,愈发觉得这孩子长得像许栀,尤其是那双清凌凌的杏眼。
他忽然站起身来,走到孟煜面前,蹲下身来,从袖中掏出一包松子糖:“煜儿,你想娘亲吗?”
孟煜歪了歪脑袋,指着一边的苏安怡:“娘亲就在这里啊。”
“好孩子,”孟宴卿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着,“我说的是你的亲娘。”
孟煜小脸一僵,有些紧张地看向一边的苏安怡,搓了搓手指,似乎不好意思说。
“放心,安怡娘亲不在意的。”苏安怡这样回答道。
孟煜虽年纪小,但心眼可不小,他斟酌着词句,抱紧了怀里的藤球,小声开口:“有一……点点。”
孟宴卿满意地点点头,他塞过去一个精致的瓷瓶:“那等母亲睡着了,爹带她回家好不好?”
孟煜紧紧攥住瓶子,抬眼看向面前两人。
他的爹娘冲他笑着,神情中含着期待,引得他的心砰砰作响,速度逐渐变快。
孟煜想起上回在街上撞见许栀时她的冷漠和决绝,心里的不甘驱使着他捏紧了那瓷瓶,眸光逐渐坚定起来。
许栀正在后院清点修复好的古物,忽然袖中青铜镜有些发热,她急忙掏出,镜面突然泛起一阵诡异的涟漪,慌乱下,她手一抖,铜镜咣当一声掉在桌上。
“姑娘怎么了?”丫鬟如桃赶紧扶住她。
许栀迅速按住胸口:“没事,可能是太累了。”
“姑娘别担心,”如桃递上一杯安神茶,“殷公子说了,他明日一早就来接您去大长公主府。”
“接我去大长公主府做什么?”许栀愣了愣神。
“说是带您去赏菊?”
许栀了然点头,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她缓步走到窗前,两手搭在窗边,望着阴沉的天色。
远处层层叠叠的乌云压得很低,仿佛随时随地都会砸下来,叫她有些心慌。
听竹苑,苏安怡刚走到屋内,立即屏退左右侍从。
她对着铜镜取下满头金步摇,嘴角逐渐勾起一抹冷笑。
“许栀啊许栀……”她轻声自语,“等你成了残花败柳,看你还怎么嚣张……”
她放下步摇,顺手从妆匣最底层取出一包药粉,这是她特意从黑市买来的迷药。听说只要一点点,便能让贞洁烈妇变成荡妇。
“明日过后,”她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我要你名扬京城!”
书房内,孟宴卿正在垂眸看着跪在一边的李凌。
“明日午时,醉仙楼天字号房,”他的声音阴冷,喉咙里像是含着一团蓄水的乌云,“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
夜色深深,天上月亮时隐时现,恰似在半睡半醒之间来回挣扎的许栀。
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只觉得似乎自己一困倦,过往回忆就会如潮水般朝她涌来。那些记忆都实在太久远,大都是她的现代生活,逝去的亲人和故交。
青铜镜就放在床头,在月光下折着淡淡白光。
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透过那面镜子看见了自己的外公,逝去的双亲,还有守在古董店里替她打理着一切的刘芷。她侧过身去,闭上眼,强迫着自己进入睡眠。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仿佛要照破青铜镜,震耳欲聋的雷鸣迅速钻入,雨点终于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瓦片上,像无数个小锤子在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