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几人先小小地为王熙凤庆祝了下生辰,才往荣国府去。
荣国府中,那边正热热闹闹地建着省亲别墅,这边却无端显出几分落寞来。
王熙凤自从应了这郡主伴读的差事以后,便不大往荣禧堂来了,如今看着那些仆妇脸上藏也藏不住的怨怼之色,便知道她的好姑母管家管得有多好了。
王熙凤面上不显,心中却忍不住冷笑连连,往日里都说她是个嘴甜心苦,两面三刀的,如今他们才知道二太太的厉害之处呢。
王熙凤在林家读了书,识了字,最重要的是,还学了律法,她是越学越后怕,劝着贾琏分家,他又不肯,如今王熙凤是越看这贾家越是厌烦。
贾母见王熙凤进来,先与林幼安见了礼,才忙招手笑道:“凤丫头,快过来让我瞧瞧。”
今日到底是王熙凤的好日子,林幼安也懒得找贾母的事儿,受了礼就带人坐下了,一行人冷眼看着贾母和王熙凤演戏。
待王媳妇走近,贾母又拉着她的手细细端量:“自打你进了咱们府里,里里外外就没得闲过。你珍大嫂子和你珠大嫂子这两个不中用的,今儿也让她们替你张罗一回,说什么也得让你好生松快一日。”
尤氏也凑在贾母跟前逗趣:“是啊,老太太晨起时就念叨着你们呢,家中新买了一班小戏子,你还未见过呢,今儿你是寿星,你说哪一班好,就传哪一班。”
若是从前的王熙凤,必定是要顾着贾母的心情,点些贾母爱看的折子戏,可如今的王熙凤却混不在意,直接就应了:“那就多谢珍大嫂子了,我也好些日子不曾看戏了,便点一个《满床笏》《南柯梦》,再一个《刘二当衣》也就罢了。”
贾母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满床笏》的富贵无极,《南柯梦》的一场虚幻,到最后落得个典当衣物求生。
读了书确实不一样,人也奸滑了许多。
尤氏见气氛不好,忙笑道:“你瞧她兴得这样儿!我劝你收着些儿好。太满了,就要泼出来的。”
王熙凤素来是个要强的性子,如今也不改,瞟了林幼安所在的方向一眼:“泼出来自有人帮我接着,我却是不怕的。”
尤氏话到唇边,忽觉舌尖一涩,她抬眼望向王熙凤,只见那凤眼微挑的眉梢间,依稀还是旧日模样,可眸底流转的光彩却分明淬了层陌生的冷意,她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终是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王熙凤很快就坐了回来,与林黛玉等人说说笑笑,一派和乐,若是忽略贾母和王夫人几人略显难看的脸色,倒真像是一场宾主尽欢的生辰宴会。
贾母有了前几次被打脸的经验,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急,只能徐徐图之 ,倒是没在宴席上做什么,就连贾宝玉,都被贾母拘着,没闹出什么事情来,只除了频频往林黛玉这边看。
王熙凤今日高兴,看戏吃酒好不快哉,不多时,就喝多了,同诸位姐妹告罪一声,便由平儿扶着往家去歇歇。
王熙凤同她们不一样,她是有家室的,所以贾探春几人是住在林家,王熙凤是常回贾家居住的,见此,众人也不多说,只叫她去,反正王熙凤心里是有数的,这些年也没误了上课的时辰过。
平儿扶着王熙凤,才至廊下,只见她房里的一个小丫头正在那里站着,见她两个回来了,回身就跑。
王熙凤便起了疑心,忙叫,那丫头先只装听不见,无奈后面连平儿也叫,只得回来。
王熙凤:“我又不是鬼,你见了我,不说规规矩矩站住,怎么倒往前跑?”
小丫头知晓王熙凤如今的厉害,再不敢瞒着,也只好说说了:“二爷在家里。打发我来这里瞧着奶奶,若见奶奶散了,先叫我送信儿去的,不承望奶奶这会子就来了。”
王熙凤与平儿对视一眼,便知道贾琏又要捣鬼,便蹑手蹑脚往里头去。
两人双脚用力,便上了墙头,连院门口另一个站着探头的丫鬟都并未发现有人进了院子。
王熙凤与平儿站在窗前,往里听时,只听里头说笑。
那妇人笑道:“多早晚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
贾琏道:“她如今应了郡主府的差事,日日都要到晚间方能回来,又能碍着你我什么事儿,她死了再娶一个也是这样,还不如如今快活。”
那妇人便笑道:“也是,不过她若是死了倒也好,你把平儿扶了正,也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贾琏一面抱怨着如今连平儿都不叫他沾一沾了一面往人怀里钻,逗得人娇笑连连。
平儿听着里头的荤话,脸色逐渐发白,王熙凤却并不疑她,酒劲上头之下还记得拍拍平儿的手安抚两下。‘
平儿才松了口气,就看见王熙凤一脚踢开门走了进去,也不容分说,先给了鲍二家的两个巴掌,不为她勾引贾琏,只为她嘴里不干不净。
然后王熙凤将鲍二家的丢出门去,拳头便如雨点般地落到了贾琏身上。
王熙凤一面打一面哭:“我为了你,日日起早贪黑,只为回家陪你,你可倒好,竟做出这样没羞耻的事来,你如何对得起我。”
王熙凤还顾及着自己的武功,怕打死了人,并未使出全力,也吃多了酒的贾琏又气又愧却急了眼。
贾琏气得墙上拔出剑来,说道:“我也急了,一齐杀了,我偿了命,大家干净。”
王熙凤见贾琏提剑要杀她,心中越发冰冷,一个空手夺白刃夺过贾琏手中的剑,就要杀他:“好啊,今日我就杀了你,大家干净。”
剑光森森,登时吓得贾琏的酒醒了一半,想起来这悍妇平日里可是跟着灵华郡主那煞神练武 的,忙夺门而逃。
平儿不在乎贾琏的死活,却不能不顾及王熙凤的性命,怕真杀了贾琏王熙凤给他赔命,忙上前拦着王熙凤,倒让贾琏逃了出去。
贾琏边哭嚎着二奶奶疯了边往贾母那边跑,王熙凤提剑在身后追,平儿拽着王熙凤不让她杀人,一串人就这样闯进了贾母院中。
此时戏已散出,贾琏跑到贾母跟前,只说:“老祖宗救我!二奶奶要杀我呢!”
一语未完,只见王熙凤提剑赶来,后面有许多人跟着。
王熙凤见了林幼安,一时间委屈不已,扑到林幼安的腿上,欲语泪先流:“安安.....”
林幼安伸出一只手指止住了王熙凤要说出口的话:“我可以倾听你对那猪头的万千情愫和受到的创伤,但是听完我要怎么扇你你是知道的。”
王熙凤的眼泪一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