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生得貌美,才情绝世,更兼性情温婉,进退有度,若非碍于贾家乃太上皇旧臣,皇帝早想将其纳入后宫。
如今皇帝既已没了顾忌,心中又有别的打算,索性放开手脚,椒房专宠,夜夜独留凤藻宫,便是朱批御案时,也要元春素手研墨,红袖添香。
这日见她倚窗望月,念及她深宫十载未见亲人,当即下旨:“宫中嫔妃才人皆是入宫多年,以致抛离父母音容,岂有不思想之理?在儿女思想父母,是分所应当。
想父母在家,若只管思念儿女,竟不能一见,倘因此成疾致病,甚至死亡,皆由朕躬禁锢,不能使其遂天伦之愿,亦大伤天和之事。
故启奏太上皇,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
于是太上皇,皇太后大喜,深赞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太上皇对贾元春大加赏赐,一时间这对各怀心思的天家父子看着竟也有了几分和乐。
这般恩宠,直教六宫粉黛无颜色。
初封便是妃位,还是贤德这样好的双字封号,贾元春刚开始是高兴的,可是渐渐的就品出味道来了,贾家在朝中无人,她在宫中就犹如水中浮萍,所能依仗的,不过就是皇帝的那一点点宠爱。
于是对皇帝便越发小意温柔了起来,这却也让后宫众人越发瞧不上她,还是公侯小姐呢,这般作态,像什么样子。
贾元春坐在华丽的凤椅上,心中的苦涩逐渐弥漫开来,宫里的恩宠就像晨露,日影稍移,便无踪迹,皇帝昨日夸她簪花别致,今日就能赞周贵人琵琶精妙,既已入了宫,她便已没了回头路。
这深宫囚笼里,不争便是末路。
宫门金钉碰撞的轻响刺破寂静,抱琴疾步穿过九曲回廊:“娘娘,老太太和太太已至宫门口。”
贾元春伸手向上一抹脸上的泪珠,苦涩的脸上漾开柔和的笑意:“快,快请进来。”
深宫多年,贾元春思念家中亲人,今日终于得以一诉衷肠,只可惜贾母和王夫人并没有看贾元春的脆弱,贾母嘱托贾元春为贾宝玉同林黛玉赐婚,王夫人则是趁着贾母去更衣的时候要贾元春为贾宝玉赐一个得用的太医,再为他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宝玉....贾元春在心中细细思量,是了,父亲迂腐,大伯不求上进,如今她能依靠的也只有宝玉了。
只是,祖母与母亲意见相左,她到底该听谁的,她和宝玉自小都是由祖母带大的,可太太到底是她和宝玉的生身母亲,贾元春怀着纠结的心情沉入梦乡。
宫漏三更,蟠螭金炉里残香将烬,贾元春陷在锦堆里,忽见云涛翻涌处飞出只丹顶白鹤,驮着个霞帔仙子踏月而来,她腕间璎珞缀的并非明珠,而是两枚纠缠的血色玉珏,在深宫夜色里灼灼生辉。
仙女自称警幻仙姑,与她说两个玉儿原是天上的仙人下凡历劫,有宿世因缘,且宝玉的痴病只有林黛玉能解。
五更寒风卷着雪粒子砸在琉璃窗上,贾元春恍惚看见某个雪夜贾宝玉踏出贾府角门,猩猩毡斗篷消失在长街尽头,而荣禧堂的鎏金匾正轰然坠入火海。
宫缎锦被被冷汗浸透时,贾元春猛然坐起,原来是一场梦啊。
窗外天光大亮,贾元春吩咐道:“抱琴, 更衣,我要去见陛下。”
贾元春含笑为皇帝斟了杯暖茶:“陛下,林家与我贾家本就是姻亲,林家姑娘与臣妾胞弟年龄也相仿,姑母在时,也十分喜爱宝玉,不若让两个孩子定亲,亲上加亲...也算告慰我姑母在天之灵。”
贾家的姑娘都是美人,贾元春更是其中翘楚, 她的嘴生的也好看,可她的嘴一张一合皇帝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贾元春絮絮叨叨了半天,最后落在皇帝耳中的只有一句话:“皇上,臣妾不想活了,而且臣妾也不想让您活了。”
这一瞬间,皇帝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被林幼安拎着尾巴甩飞的老虎,被林幼安一拳打飞的武榜眼,被林幼安一枪挑飞的武探花,以及他的暗卫们失去的那些牙。
那年太上皇微服私访,他是跟着一起去了的,那老虎死得惨烈又没尊严,到如今他有时候午夜梦回还会想起来。
想到这些,皇帝不由得在春日里打了个寒颤,看向贾元春的眼神也逐渐变冷,但还是乐呵呵说道:“这可不是朕能决定的,要是动了灵华的宝贝妹妹,她且有得闹呢,朕的胡子怕是都要被她揪光了。”
贾元春还欲再劝,皇帝却已经岔开了话题:“朕想着,你久居宫中,只是每月一见家中祖母母亲,眷属入宫,未免有国仪体制,母女尚不能惬怀,怕是难解你思家之情,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朕再许你可回府省亲也可让你们略尽骨肉私情,如何?”
闻听此言,贾元春果然高兴起来,她已经许久未回荣国府了,心下却也知道皇帝这是不想给贾宝玉和林黛玉赐婚,只好将此事揭过,笑着向皇帝谢恩:“陛下天恩浩荡。”
皇帝又将人搂在怀中:“嗯?现在可高兴了?”
不管心中是何想法,但贾元春面上必须表现得很高兴,于是她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灿烂:“高兴,陛下最心疼臣妾了,臣妾替您磨墨。”
况且,省亲,对于如今日渐没落的荣国府来说,应该也是一件好事吧,至少得让旁人知道,荣国府还有个贤德妃在宫中护着。
远远望去,两人像是一对感情甚好的爷孙。
又是一道圣旨下发,还有这吴贵妃周贵人等人都得了省亲回家的殊荣,都是太上皇派系送进宫来的女孩子,太上皇只觉得是皇帝在向他服软。
皇帝如今是越发懂事孝顺了,都都是小范爱卿的功劳啊,太上皇喜得又给范闲赐了不少好东西,对外只说是恭贺范闲新喜。
要不是前几日才晋封了范闲为郡公,太上皇恨不得再给范闲封个国公,这哪是臣子啊,分明是他的小福星。
自从有了范闲,他是身子也好了,儿子也听话了,日子越过越红火了。
而四王八公和四大家族这两个即将被取缔的非法组织在贾家接到圣旨以后又是好一阵庆贺,不愧是贾家,就算朝中无人还能出一个占尽后宫风光的贤德妃,不愧是太上皇,能在与皇帝的斗法中稳稳占据上风。
建造一个省亲别墅需要的东西那可就太多了,名贵木材,石料与山景,砖瓦琉璃,装饰珍宝,还需要古树古玩等稀奇物件。
更还有设计,圈地等费用。
林幼安粗粗一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现代很多人都怀疑贾家吃了林家的绝户,这一套下来,没个百万两白银下不来。
清朝中期一两白银能买 三百斤大米,放到现代约六百元,百万两白银,嘶~那就是好几个小目标啊。
谁看了不得说一句,梅鹤年死得冤啊。
这些天,陆陆续续有人回了林府,带回了不少东西囤积在郊外的庄子,也有人接替同伴的工作离开京城。
至于她们为什么到如今才出门,当然是因为她们在等林幼安和范闲成婚那天给她们收回来的启动资金啊。
范闲再一次感叹也就是林涛不在,不然要是见着那天送礼的场面,就会知道,鬼差们其实算得上是两袖清风了。
赚钱嘛,谁赚不是赚,与其让那些人闹出什么强移蟠香寺三百年梅树致枯死的事情来,这钱还不如让林幼安他们赚了。
如今货物也运回来不少了,省亲别墅的圣旨也下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林幼安和范闲掏出他们的王牌:“开门,放范思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