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沉默了,他知道,曹纯此时并不是说笑,也确确实实为自己考虑,可自己已经打算等赤壁之后就拉着庞统去投刘备,眼下还需要做这些么?
“如何?还是觉得我曹子和没这个实力?若是守义真有才干,即便我不行,我也会去求我家兄长,甚至元让将军。”
满满的诚意让王安有些望而却步,若是真回答的好,曹纯必然举荐自己,可接下来呢?王安又不想打击曹纯的热情,只好答应。
“唉,子和兄又何必苦苦相逼?就请出题吧。”
“好,这才是男儿本色,就以平南为题,守义且试言。”
曹纯将自己的酒碗放下,目光不复原本的迷离,变得极为清澈,甚至带着些许的鼓励和逼迫。
“其实在下认同兄长缓战之策,只是如今荆州的情况,却不得不速战。”
这话一出口,立刻就引起了曹纯的好奇心。
“守义且细细道来。”
“说是缓战,乃是因为丞相手中并无属于自己的水军,蔡瑁和荆州十万水军虽然投降了,可他们都是荆州人,基层将校也多出身于荆州各家,若是真要起了冲突,这些人是听丞相的,还是听荆州各家的?”
曹纯听完这话,立刻来了精神,看王安言行举止,并非世家子弟出身,能够看到这一节,已经说明王安眼光和思路远超他人了,看来自己这次是真挖到宝了。
“所以,丞相需要时间好好消化荆州,更需要时间操练一支属于自己的水军精锐,如此才能够跨江作战,和江东水师一争高下。”
“这话,士元先生也说过,可守义又为何想要速战?”
曹纯听得出来,王安这番话,就是最稳妥的办法,只要给己方足够的时间,凭借己方的人力、财力、物力,必然能够打造出一支强大的水军,到时候顺江而下,扫平江东就更加容易了。
曹纯正等着王安下文,却见王安欲言又止,似乎是有所顾虑。
“守义,今日言语,纯自会判断,即便是上报主公,也会为守义保密。”
见曹纯如此担保,王安思虑许久,这才又缓缓开口。
“原因有三。其一便是丞相率领的人马太多了,这几日安虽然没有查证,但丞相号称八十万大军想来是虚的,但加上荆州降军,三四十万人,想来还是有的,这么多人,吃喝拉撒,即便荆州富庶,粮草囤积甚多,也禁不住这样人吃马嚼。”
曹纯不由得点点头,大军出征,粮草最重要,若是粮草不能供应,大军不说造反,怕是也是离散。
“还是因为人多,荆州之地林木干柴都是有数,如今士卒每日里都要操练,可每日训练之后,却只能喝冷水,这上游之人屙屎屙尿,下游之人又多喝生水,怕是将上游之人的屎尿全部都喝下了,可军中如今没有那么多干柴烧水,士卒饮用生水容易生病,如今军中已经出现了疫病,且越传越烈,已经影响军心士气,如今人马越多,感染也就会越多,可眼下我们有足够的药材么?若是拖延时日,士卒因病虚弱,还能上阵杀敌么?”
曹纯眉头不由得挑了挑,不想王安观察居然如此仔细,而且所言都是切中眼下要害,不由得又认真了几分。
“其二,孙权也好,刘备也好,他们都不会坐以待毙,不会乖乖投降的,丞相虽然书信说要和孙权会猎江夏,可丞相如今已经骄傲了,书信之中言辞必然不会太过客气,这只会激得孙权下定决心联合刘备,共抗丞相。江夏本就难打,又有孙权在后方支援,一时之间怕是难以攻克,到最后,师老兵疲,丞相还是不得不撤军。但那时退兵,怕是军中折损更大。”
王安说到这里,就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这却让曹纯更加着急了,开始催促王安说下去。
“其三呢?”
“这话说出口,怕是要得罪人了。”
王安这次似乎是真的有顾虑了,迟迟不肯开口,曹纯再三追问,也只说自己怕得罪人。
“何必如此扭扭捏捏,即便得罪了又如何,只要你是真心为主公考虑,主公定然能护你周全,何况此话只有你我二人知晓,若是有人责怪,纯一力承担便是。”
“好,那我便说了,只是说过之后,安可不认。”
王安最后还是咬咬牙。
“其三便是,刘表虽死,但其二子仍在,刘琦大可不必考虑,在剿灭刘备之时,顺带手即可,可刘琮又该如何办?其母族蔡氏在荆州可是颇有实力。丞相南征之前,荆州一应大小事务,几乎为蔡瑁所把持,所以,荆州诸多才俊才不愿意出仕。”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可在未来却又不得不考虑,王安如此说,曹纯便自然而然的想到这些时日以来的听闻,蔡瑁献其妹就是为了能够巩固蔡家在荆州的地位,可难保那蔡氏没有别的想法。
曹纯可是听说了,这蔡氏在刘表在时,就将府邸里面的下人管的服服帖帖,即便是那刘琦作为嫡长子,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最后跑到江夏躲起来。
“所以,当要速战速决,至少得先出兵将刘备彻底剿灭,而后遣大将驻守荆北,再以数年之功编练水师,如此江东可平。”
这一番谋划果然让曹纯豁然开朗,也知道自己大军如今的处境,不由得刮目相看。
“守义果然大才,我这便书信一封举荐。”
“可别,如今丞相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子和兄此时写信,怕是会适得其反。”
王安见状,立刻起身拦下曹纯,让他不要写信。
“我为主公计,为朝廷计,怎会适得其反,即便不成,也好提醒主公小心在意。”
说完,曹纯就起身去写书信,又立刻招呼船工到最近的码头靠岸。
王安站在船头,看着在码头上安排骑士的曹纯,心中也只能默念。
一切且看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