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1试产成功的兴奋劲还没过去。次日上午，市场部的例行晨会上，气氛却陡然降温。罗燕将一份刚收到的传真重重拍在桌上，脸色铁青：“刚收到的华强北一线蹲点报告——昨晚夜市，出现了一批不明来源的双频直板机！外壳模具跟‘东泰’（代指代指春雷早期合作方或参考原型）的早期设计高度相似，但做工明显粗糙。关键的是，”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寒意，“报价低得离谱——1280元！”
“什么？！”杜工第一个惊得站了起来，“1280？这连咱们核心bom物料成本都包不住！绝不可能是正规渠道流出的！”他作为技术负责人，对成本再清楚不过。
李向东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瞬间坐直，眼神锐利如刀：“比我们预估的最低整机成本还低了15%以上……”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声音低沉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如果消息属实……这不是巧合。是有人在打提前量，要抢跑，要用价格乱拳打死老师傅！”
林青青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立刻对身边的助理下令：“马上联系我们在深圳的人！不惜代价，立刻弄两台样机回来！还有，查清楚这批货的批次号、包装信息，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办公室染上一层血色。李向东桌上的那部加密红色电话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他迅速抓起听筒。
“小李，是我！”电话那头传来黄叔刻意压低、带着焦急的声音，开门见山，“有情况！我刚从老关系那边得到线报，有人从珠海的小口岸走水（走私），运单上标的货物品类是‘科技杂货’，但实际开箱查验发现，是整装好的手机！最要命的是——” 黄叔顿了顿，加重语气，“单子上标的内部结构代码，跟你们S1早期开发文档里用的那个‘th-S1-RevA’对上了！”
李向东的心猛地一沉。黄叔快速补充：“线报说，这批货走的路线很隐蔽，疑似是启德（代指代指幕后黑手或某灰色渠道商）从香港那边拆散了运进来，再在珠三角小作坊组装的通路！他们截获了一部分运单，我马上给你传真过去！”
几分钟后，传真机“滋滋”作响，吐出一张模糊但关键的文件影印件。上面“科技杂货”的字样下，赫然夹杂着手写的“GSm-dualband”英文标识。李向东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纸面，最终死死锁定在底栏的收货地址上——“佛山南站货场 - 丙区7号库”。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华强北的样机以最快速度送到。罗燕带领技术部和质检部的骨干，彻夜未眠，将这台“幽灵机”大卸八块，与S1标准版进行了毫厘级的对比分析。
清晨，一份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疑似走私水货机与S1标准版配置\/价格对照表》摆在了李向东面前。罗燕指着表格，声音因熬夜而沙哑，却充满愤怒和紧迫感：
· 射频芯片： 水货机用的是上一代旧款，成本低30%，性能稳定性差。
· 液晶屏幕： 水货机用的是次级品甚至拆机屏，有明显坏点或亮度不均。
· 外壳\/按键： 模具粗糙，材质低劣，开合不严。
· 主板： 布局布线与S1早期送审样机（RevA版）高度相似，但部分元件降级。
· 报价： 1280元，实际夜市成交价可能压进1100元！
林青青看着拆解对比图，倒吸一口凉气：“这……很可能是我们早期送给东泰评估的RevA版样机被他们泄露甚至直接抄模了！然后换了垃圾料堆出来的！”
罗燕用力敲着表格上那个刺眼的“1100元”，眼神锐利如刀：“李总，这才是最致命的！这些水货机做工再烂，性能再差，但就凭这个价格！那些只看眼前利润、不管品牌和售后的中小零售商根本不会问技术细节！他们只认低价！我们的S1如果按原计划定价（预计在1500-1800区间），还没正式上市，就会被这些老鼠货用价格冲得七零八落！首发就死！” 她把报告拍在桌上，声音斩钉截铁：“必须立刻启动控价预案！刻不容缓！”
李向东盯着那份触目惊心的对比表，沉默只持续了不到十秒。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犹豫，只有决断和冷冽的战意：
“一线销售渠道：” 他看向销售总监，“立刻派出精干小组，以最快速度，给我摸清楚这批水货机的具体流向、铺货规模、主要的下游零售商！特别是佛山南站货场周边！我要知道它们是从哪个老鼠洞里钻出来的！”
“罗燕：” 他转向财务负责人，“你牵头，法务配合，立刻与我们已经签约的所有核心省级代理、重点城市大客户，签订‘最低零售价保护条款’（mAp）！ 白纸黑字写清楚，敢低于我们规定的底线价格销售，立刻取消代理资格，追究违约责任！同时，放出风去，我们即将联合工商、质检部门，严打假冒伪劣和走私水货！”
“林青青、杜工：” 他的目光转向技术和生产负责人，“你们立刻评估，在保证核心功能和品质（尤其是双频和穿墙性能）绝对不打折扣的前提下，S1基础版能不能再砍掉1-2个非关键性部件或者简化某些非核心工艺？ 目标是把我们的基础版成本再压下来5%-8%，试探性地推出一个更具价格竞争力的‘防御型简配版’，专打这些老鼠货！记住，是防御！不是自降身价！”
部署完毕，李向东环视众人，声音沉如磐石：“我们不是要跟这些见不得光的老鼠打价格战！那正中他们下怀。我们要打的是合法合规的通路控制力，打的是春雷这个品牌的口碑和信誉！用阳光下的规则，碾碎阴影里的把戏！”
深夜，喧嚣的厂区渐渐沉寂。李向东独自一人站在物流仓库外的高台上。秋夜的凉风带着江水的湿气吹过。远处，珠江入海口的码头方向，依旧灯火通明，船舶的汽笛声隐约传来，那里是无数合法与非法货物的集散地。
他望着那片闪烁的灯火，眼神复杂。手中紧紧攥着那份罗燕做的价格对比表和黄叔传来的运单影印件。纸张的边缘被他捏得有些发皱。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多的却是冰冷的战意：
“S1还没正式上市……”
“这来自水下的刀，就先砍过来了。”
轻盈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林青青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同样望向那远方的码头灯火。她没有看李向东手中的文件，只是望着那片象征着复杂商业江湖的璀璨与幽暗，声音清晰而坚定：
“但我们的刀，”
“不是从那些阴暗的货舱里偷运过来的。”
“我们的刀，叫规则，叫技术，叫品牌。”
镜头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李向东紧握文件的手上。灯光下，传真影印件底栏那个模糊却刺眼的收货地址“佛山南站货场”上方，一个手写的潦草签名，或者说，一个代号，清晰可辨：
“启德”。
这两个字，如同烙印，宣告着这场发生在阳光与阴影交界处的、没有硝烟的首轮较量，已然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