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自甘堕落”、“穷得揭不开锅”、“帮衬一二”……
这几个词,如同一道道九天神雷,轰然在樱雪棠的脑海中接连炸响!
她举着手欣赏的动作,瞬间僵在了半空。
眼中那兴奋得意、臭美不已的光芒,褪得一干二净,快得像是被狂风吹灭的烛火。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纯粹的惊恐。
完了!
她脖子僵硬得如同上了百年锈的机关,“咯吱咯吱”地,一点一点地转向曲天涯。
那张明艳动人的俏脸,此刻煞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她声音都在发颤,带着哭腔,用一种蚊子哼哼般的音量问道:“十……十三……弟……他来了?他……这么快的么……?”
曲天涯看着她这副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终于绷不住了,畅快地点了点头,心情好到了极点:“嗯,刚进了咱们那个‘宏伟’的城门,我派人去接了,算算时间,马上快到这里了。”
“啊——!”
樱雪棠像是被针扎了屁股一样,猛地从石凳上弹了起来!
她一拍大腿,用一种夸张到极点的语气尖叫道:“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了!我的洞府!对!我洞府里炼丹的炉子没关!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救火!各位,告辞!后会无期!”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乾坤袋,看也不看就扔在了石桌上。
“对了,平易,帮我把这个还.....不,带给他.......”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已经化作一道仓皇的红光,“嗖”的一声,撕裂空气,朝着天际亡命奔逃。
其速度之快,竟在平静的湖面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白色气爆,久久不散。
宁素素目瞪口呆地看着樱雪棠消失的方向,满脑子都是问号。
洞府着火?大姐你的洞府不是在清玄宗么?从这里飞回去,黄花菜都凉了吧?还有,你说你会炼丹?
这也太扯了吧???
而聪明的李平易,在最初的错愕之后,便迅速明白了过来……
“噗嗤!”
他指着樱雪棠逃走的方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哈哈哈哈……原来是……原来是“债主”上门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捡起桌上那个粉红色的乾坤袋,神识一扫,里面赫然是之前被樱雪棠“抢”走的那一堆零零碎碎。
还有那个古朴的刻有清玄宗三个大字的腰牌。
就在李平易幸灾乐祸到了极点,甚至开始模仿樱雪棠刚才那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见见?”
曲天涯不知何时又转了回来,他看着李平易那副的德行,嘴角那抹戏谑的笑意缓缓收敛,转而变得意味深长。
李平易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表情,在不到一息的时间里,完成了从狂喜到僵硬,再到惊恐的完美转变,整个人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发不出半点声音。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足足过了三息,李平易才像是重新找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他猛地站直了身子,脸上瞬间堆满了大义凛然的神情,对着曲天涯一拱手,义正言辞地拒绝道:“师叔!您说笑了!弟子人微言轻,修为低劣,整日里只知琢磨些上不得台面的奇技淫巧,怎配接待从中洲远道而来的大人物?此等抛头露面的大事,还是得由师叔您这等宗门顶梁柱亲自出马,方能彰显我清玄宗的气度与威严!”
说完,他似乎觉得还不够保险,又弱弱地补充了一句:“或者……或者让我爹出马也行,他不是最擅长这个嘛......”
远在工地和稀泥的李有道,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他伸手摸了摸后颈,喃喃自语道:咦?怎么忽然有股冷风?
李平易一边说着,一边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脚步已经开始悄悄地往亭子外面挪动。
“哎哟……不行了师叔,可能是刚才那茶喝得太急,这肚子……肚子突然疼得厉害,怕是中了什么寒毒,弟子得立刻去一趟茅房,不然恐有性命之虞!告辞!告辞!”
说完,他便作势要脚底抹油,开溜闪人。
曲天涯却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表演。
就在李平易一只脚已经成功迈出亭子,心中暗自窃喜,准备溜之大吉时,曲天涯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在他身后悠悠响起。
“这位许清源前辈可是沧澜大陆鼎鼎有名的灵符大师,一手符箓之术出神入化。”
李平易的身形微微一顿。
灵符大师?
顶尖技术人员???
“他不仅与我清玄宗颇有渊源,更是我们和师姨母的故友。”
李平易那只已经迈出去的脚,僵在了半空中,身体保持着一个极其滑稽的金鸡独立姿势。
渊源?故友?
是自己人??
曲天涯仿佛没看到他那滑稽的姿势,只当是在自言自语道:“他还是中洲好几个一流门派的客卿长老,人脉极广......”
李平易那只悬在半空的脚,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缓缓地、悄无声息地,收了回来。
他彻底明白了眼前这个老登话里的意思。
第一句话是说这人有本事,本事还很有用。
第二句话是说这人背景可靠,绝对安全。
而这第三句话,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得罪了这位前辈,就等于得罪了中洲的半个修真界,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他慢慢地转过身,脸上那痛苦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代之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凝重,仿佛在认真权衡着什么兴国安邦的天下大事。
曲天涯的目光终于从他身上移开,转向那座初具雏形的宏伟坊市,语气中终于带上了一丝真正的赞许:“他方才传音与我,说对我们这‘人妖共存’的构想,极感兴趣。他想与这背后的主导者,深入地聊一聊。”
话音刚落,曲天涯只觉得眼前一花。
一道快到极致的残影闪过,李平易已经满脸堆笑地出现在他面前,姿态谦卑,语气谄媚,与刚才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