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时间了,准备准备吧。”
眼瞅着时间已经到子时,李有道出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看了一眼胖参,又看了一眼李平易,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胖参似乎也知道自己将要去做一件大事,它没有丝毫胆怯,反而显得有些兴奋。
郑重地抱起那枚散发着“灵气香味”的引路玉简,迈开两条小短腿,一步三晃,像个即将踏入糖果屋的孩子,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那层猩红色的封印光幕之中。
全场屏息。
所有人的心,都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李有道双手紧紧攥成了拳,指节发白。
赵金楼大气都不敢喘,眼睛瞪得溜圆。连呱哥都停止了嗑瓜子,两只小短手紧张地攥在一起,像是在祈祷。
猩红色的光幕,如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便将胖参那小小的身影彻底吞没。
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刘万玄死死盯着手中的母铃,铃铛安静无声。
“进去了!一切顺利!”他低声喝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是一炷香的时间。
“灭了!”
一名阵法堂的弟子指着沙盘,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呼。
众人连忙看去,只见沙盘之上,代表着六个能量节点之一的那个红点,光芒已然黯淡,彻底熄灭!
成功了!
“好!”李有道猛地一拍手,脸上紧绷的肌肉终于松弛了下来。
这代表第一枚“隔元阵盘”,已经成功安置!
有了这个开门红,现场压抑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众人刚松一口气,还没等这口气完全吐完,沙盘之上,第二个、第三个光点,也接连黯淡了下去。
过程顺利得超乎想象!
“哈哈哈,我就说嘛,胖参出马,一个顶俩!”赵金楼胆子又大了起来,他撞了撞身旁的金贵,小声吹嘘道,“来,咱俩打个赌,我赌它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把剩下三个全搞定!”
李有道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心中的大石,即将落地。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最完美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胖参快要移动到第四个节点的时候。
异变陡生!
“嗡!”
李平易的识海之中,沉寂已久的棋盘,毫无任何征兆地,猛烈一震!
那嗡鸣声仿佛不是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的神魂最深处炸响,振聋发聩,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当场撕裂。
眼前的世界,同门们轻松的笑脸,远处的湖光山色,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色彩,扭曲,然后如潮水般退去。
无边无际的黑暗,再一次将他吞噬。
视野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猩红光幕,穿透了那条作为能量源泉的准仙脉,最终,如同一支离弦之箭,死死地钉在了那扇被囚禁在封印最深处的、死灰色的门扉之上!
这一次的景象,与上次截然不同。
李平易惊骇地看到,那扇死寂的门扉底部,一道之前毫不起眼的、细如发丝的裂纹,此刻竟然亮起了一抹微弱却又无比刺眼的光!那光芒并非向外绽放,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正沿着那蛛网般的裂纹,缓慢而又坚定地向上蔓延。
仿佛一台尘封了亿万年的古老机器,正在被重新唤醒。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最深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百倍的恐惧,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攫住了李平易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他不知道那门后是什么,但他知道,一旦那光芒蔓延到整扇门,一旦那扇门被彻底“点亮”,肯定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没有丝毫犹豫,李平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硬生生地从那片能将人逼疯的黑暗幻象中挣脱了出来!
现实世界的色彩与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回。
“胖参!快出来!”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与绝望,从李平易的喉咙里炸响,瞬间撕碎了现场所有轻松和喜悦的氛围。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吼得愣住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然而,阵法堂的刘万玄却在惊愕之余,心头猛地一跳。
他几乎是出于一种对李平易的本能信任,下意识地,立刻举起了手中的母铃,疯狂地摇动起来。
“叮铃铃铃——!”
清脆而急促的铃声,在死寂的夜空中回荡,这是约好的最高级别撤退信号!
可是,预想中胖参的回应并未传来,裂渊深处,没有任何动静。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刘万玄手中那枚由“回响神铁”铸就的、坚固无比的母铃之上,“咔嚓”一声,毫无征兆地,迸裂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纹!
“不好!”刘万玄脸色煞白。
与此同时,裂渊深处。
在那片无人能看见的猩红光幕之内,正在欢快地朝着第四颗“糖果”奔跑的胖参,手腕上那枚小巧的子铃,在一阵无声的能量冲击下,竟连碎裂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化作了一捧齑粉,消散于无形。
众人心头猛地一沉,所有人都意识到,出大事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李平易的视野之中,那扇已经亮起了小半光芒的死灰色门扉,那紧闭的门缝,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开了一道缝。
然后,从中伸出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手。
一只完美到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手。
它的肌肤,比最顶级的羊脂白玉还要细腻光洁,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它的形态,纤细而柔美,每一根手指都像是经过最精密的计算与最鬼斧神工的雕琢,宛如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世少女。
然而,就是这样一只堪称艺术品的手,出现在这种地方,带给李平易的,不是丝毫的美感,而是深入骨髓、让他浑身血液都为之冻结的诡异与恐怖!
这恐怖而又诡异的一幕,只有李平易通过棋盘能“看”到!在其他人眼中,只是母铃碎裂,封印内部发生了他们无法理解的、最糟糕的异变。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直如雕塑般静立的绯霞和白无咎,脸色剧变!
他们看不见那只手,但他们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令人心悸到了极点的诡异波动!
“师叔祖!”李平易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彻底扭曲,他指着那道深渊裂渊,状若疯狂,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无需多言,这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最高级别的警报!
“动手!”白无咎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轰——!”
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恐怖到足以令天地变色的炼虚境威压,轰然爆发,冲天而起!
白无咎与绯霞毫不犹豫地同时出手,曲天涯的剑意紧随其后,三位顶尖强者,准备联手强行轰开那该死的外层封印!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出手的前一刻,那只从门扉中伸出的完美玉手,只是对着胖参所在的方向,轻轻地,招了一下。
“咿呀!”
胖参那圆滚滚的身子猛地一僵,随即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它身上那件“灵光宝衣”光芒大作,却连一息都没能撑住,瞬间便化为了漫天光点。
一股无形却又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瞬间攫住了它!
下一秒,他的整个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被吸向那扇忽明忽暗的诡异门扉!
“咿呀!”
瞬间,失去身体控制权的胖参发出了有生以来最凄厉、最绝望的尖叫。
恐惧之下,他的小短腿在空中疯狂地乱蹬,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泪水瞬间涌出。
它就像一棵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那股吸力。
“胖参!”
樱雪棠杏眼圆睁,那双往日里明媚如星辰的眼眸,在这一刻被疯狂的血色彻底充斥!
她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往前冲去,却被身旁的顾长青死死地拉住了手臂。
“别去!那不是你能……”
顾长青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震彻天地的怒吼打断。
“滚开!”
那声音,根本不似人声!
那是一声充满了无上威严与滔天怒火的龙吟,仿佛自九天之上而来,又仿佛源自太古洪荒!音波所过之处,连空气都泛起了肉眼可见的涟漪,湖面更是炸开万千水柱,冲天而起!
顾长青如遭雷击,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从樱雪棠的手臂上传来,瞬间将他震得连连后退,气血翻涌。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樱雪棠身上那件红色的衣裙,寸寸碎裂!
璀璨夺目、神圣到极致的白色光华,自她体内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贯通天地的巨大光柱!
赵金楼和李有道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了出来。
他看到了什么?
那个……那个绝美如画,有点财迷还有点呆呆的红樱姑娘……是……是条龙???
一条龙????
宁素素和金贵等人更是大脑一片空白,彻底石化当场。
光柱之中,樱雪棠的身形在急剧地变化、拉长。
精致的五官化作优雅而威严的龙首,雪白的颈项修长而高贵,纤细的四肢化作苍劲有力的龙爪,每一片鳞片都如同最完美的冰晶雕琢而成,流转着圣洁的光辉。
眨眼之间,一位身长百丈,通体覆盖着雪白鳞片的巨大白龙,便取代了之前红衣少女的位置,盘踞在半空之中!
龙威如狱,席卷全场!
那股源自血脉最顶端的威压,纯粹而霸道,瞬间将此地所有的气息都镇压了下去!
“螭龙前辈!!!”
刘万玄这些元婴期的长老,在这股龙威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被震得连连后退,脸上写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撼与不可思议。
“吼——!”
白龙仰天长啸,那双金色的龙瞳死死锁定着深渊之内。
下一刻,她猛地张开龙口,一道凝聚了她无尽愤怒与本源之力的极寒龙息,如同白色的毁灭洪流,撕裂虚空,径直朝着那只手轰去!
与此同时,三位顶尖大能的攻击,也已然出手!
“哼!”
白无咎一声冷哼,他并指如剑,对着那道裂渊,随意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仿佛成为了天地间唯一存在的黑白剑光,一闪而逝。
那剑光的目标,并非是外封印,而是那扇诡异的灰色门扉本身!
“呱——!”
绯霞圣尊那双鼓胀的蛙眼之中,闪过一抹亘古的沧桑。
他猛地张开大嘴,发出一声同样不似凡间的原始蛙鸣。
一只巨大无比、由法则之力构成的虚幻青蛙影像,在他身后浮现,那青蛙的舌头如同一道贯穿天地的法则长鞭,带着吞噬空间的力量,狠狠地抽向了那扇门!
曲天涯没有丝毫犹豫,也将一身剑意催发到了极致。
四大顶尖强者,在这一瞬间,竟形成了一种默契的惊天合击!
轰——!!!!!!
一声足以让整个西洲都为之震动的巨响,在这片湖畔炸开!
.......
数百里外,止剑坊金丹驻守议事厅内。
此地亦是灯火通明,气氛却不似清玄宗先前那般热火朝天,反而透着一股压抑与躁动。
驻地议事大厅内,陈百川长老刚刚通报完向清玄宗输送第二批“协防物资”的决定。
他的话音刚落,一声充满了不屑与讥讽的冷哼,便在大厅内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沉寂。
一名面容阴鸷,眼神锐利如鹰的黑衣长老排众而出。
他身形瘦削,嘴唇极薄,天生一副刻薄相,正是剑心宗内素来与陈百川不和的执法长老,张腾。
他背后,还站着几名同样面露不忿、眼神狂热的年轻弟子,显然是其一派的死忠。
“陈长老真是好大的手笔。”张腾的声音尖锐,像是两块铁片在摩擦,刺得人耳膜生疼,“我剑心宗被那小小灵蛙蒙骗两百年,死伤无数,沦为西洲笑柄。如今,你又要将我宗上下勒紧裤腰带攒下的这点家底,拱手送给那故弄玄虚的清玄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