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车上,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裴砚桉始终冷着脸,不发一言。
云岁晚见他这般也只能一直低着头。
不过是去了趟衙门,这裴砚桉至于冷着个大黑脸吗?
她心里摸不准他生气的点,索性也就不说话。
直到马车停在裴府门口,裴砚桉才终于开口:“去寻长公主所谓何事?”
云岁晚知道瞒不住,吸了口气,“去衙门寻个人。”
“寻人?傅纪带回来的那群人?”
她继续点头,“是。”
“就是为了你手上这份证词?”
“是。”
“和云家有关?”
“嗯。”
一连串的问话,云岁晚一直都低着头。
回答也都是简单的“嗯”“是”。
虽然是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态度,可裴砚桉心里总不得劲。
此番回京他是带着巡察使的身份入京,所以不好在外多耽搁,加上惠州一事也需尽快同朝廷说明,所以进城之后放下云岁晚就进宫去了。
可没想到等他这头忙完再出来,天色都黑了。
他不能在京城多作停留,本来是想回府之后同云岁晚说一声就立即离开的。
不曾想半道上遇到了傅纪。
傅纪将他叫住,“这前脚才刚刚遇到你夫人,这会儿又遇到了裴大人你,还真是有缘,怎么?你也去衙门?”
裴砚桉一愣,云岁晚去衙门了?
她去衙门干什么?
傅纪瞧出他脸上神色不对,话音一转,“原来裴大人不知道你夫人去衙门啊?若是这样的话,那她去干什么?”
裴砚桉白了他一眼,“我家夫人去哪里我自然知道,用不着你来提醒。”
说完他转过街角就朝衙门去了。
却没想到遇到了长公主的人。
看情形,是云岁晚遇到了麻烦这才去请了长公主那边帮忙。
可问题是她为何找长公主却找自己?自己可是她的夫君,找自己不是更好吗?
他带着她从城外回来的一路那么长时间也没听见她说过什么,转头就去找旁人了?是因为对自己不够信任吗?
可若是连自己的夫君都信任不了,怎么还能信任一个外人?
还是说在她心里他甚至不如一个外人?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便一直在裴砚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忽然想起王书志说的那句夫妻之间也需要增进感情,不然会慢慢磨没的话。
如今云岁晚遇到事情完全没有想过找他的意思,难道是说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快被磨灭了?
他心里一下有些失落,又有些生气。
所以这一路从衙门到府门,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岁晚见他神色肃然,又一直没说话,小心地道:“大爷,不然先进府?”
裴砚桉看了一眼府门,摇摇头,“不回去了,我一会儿马上就要回惠州。”
“这么快?”
听见这话,裴砚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夫人是不想我走?”
云岁晚刚刚那句话只是顺势的反应而已,至于他要不要走,如何走,她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涟漪。
现在听见裴砚桉这话有些错愕。
下一瞬反应过来才摇摇头,“大爷是公事回京,若是不走只怕不好。”
裴砚桉眼里刚刚升起来的光瞬间又黯了下去。
两人各自沉默着,仿佛是在比定力一般。
漫长的沉默之后,还是裴砚桉先开了口,“云家那边是发生了事情?可需要我帮忙?”
云岁晚连忙摆手,“大爷公务繁忙,这点小事何须得着你?我自己解决就是了。”
“那你就没有什么旁的要说的?”
“啊?”云岁晚不解他这话的意思,“大爷希望我说什么?”
希望她说什么?
裴砚桉其实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他这突然回来,云岁晚眼里除了惊毫无喜,行事上仿佛没他这个人一样,他心里是不爽的。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着云岁晚一副心思全然不在他身上,心不在焉的神情,心里的那点话全咽了回去。
撩起马车帘子就下了车。
“既如此,夫人回去吧,我回惠州了。”
说完,他骑上拴在府门口的马,瞬间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云岁晚见着人已经走远回过神来,这才出了口气。
敛了敛心神,这才回府拿了些药物和衣裳去了云妙凌所在的客栈。
她来得急,所以也没敲门,径直推门就直接进来了。
没想到却看见云妙凌正慌忙地将床幔扯开了来。
云岁晚一愣,偏头过去,“大姐姐,你这慌慌忙忙的怎么了?”
云妙凌闪烁其辞地道:“没什么。”
“哦,我拿了些东西过来。”云岁晚应着,人却向床边挪去。
等到近了,她下意识扯开窗幔,云妙凌扣子还未扣上。
锁骨处和胳膊处红的紫的印子一下就暴露在云岁晚面前。
她眉头皱起来,“大姐姐,你这是怎么回事?”
云妙凌急忙将衣服收拾好,“没事。”
云岁晚抬手拉住她胳膊,云妙凌“嘶”一下叫出了声。
她这又放开,“大姐姐,你身上有伤?“庄子上的人还对你动手了?”
云妙凌见遮掩不住,低着头叹了口气,“活儿做不完就得受罚,这是庄子上的规矩。那王大虎不拿下面的人当人,那些打手动起手来也就不拿我们的命当命。”
“这两日,都有一个被抬出庄子了。”
说到这里,云妙凌深吸了口气,“罢了,不说这些了。”
云岁晚鼻子一酸,看着云妙凌心里一阵难受,堂堂伯府的嫡长女,怎么就能被欺负至此?
她握着云妙凌的手,“大姐姐,这笔账咱们会算清的。”
云妙凌沉了沉眸,“晚晚,我实在不想牵连你。”
云岁晚摇摇头,“大姐姐,就算今日不是你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翌日,云岁晚一早就回了云府。
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以云家二姑娘这个身份进去,而是佯装成府上的下人让王伯带她们进去的。
云岁晚想过了,正所谓树大招风,自己这么一进去消息只怕很快就会传到秦霜耳朵里去了。
她在府上的耳目不少,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去佛堂,必然会立即过来。
到时她还如何查证?
所以隐去身份最好,人不知鬼不觉。
可意外的是等她进了佛堂之后却发现那棵槐树早就不见了,连着整个后庭的地面都重新铺过了。
这么快连树和地面都重新收拾了?
她不用想也知道是秦霜做的,可是她为何这么紧张那槐树?
她左右看了看,估量出纳槐树所在的位置,然后让冷翠冰香帮着将那新铺的石板搬开。
云岁晚蹲下来仔细闻了闻,确实还是有一股怪味,只是很淡。
她想了想,对着冷翠道:“去拿锄头,沿着这个横面再挖一挖。”
秦霜虽然将那槐树挪走了,可那棵树已经几十年了,根深蒂固。
秦霜能将树挪走,可挪不干净所有的树根,玉妙凌既然说看着树根腐烂了,那么兴许她还能找到些什么。
冷翠拿了工具来就和冰香开始对着地面挖起来,没多久果然就发现了一些被扯断的树根。
云岁晚割下来一段瞧了瞧,竟发现那根的横切面居然发黑。
摸起来还有点黏黏糊糊的感觉。
云岁晚沿着被撬开的地面左右走了几步,这槐树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至于让秦霜如此呢?
她想不出其中的关窍,只得先离开了府。
随后她带着那树根去了一个医馆,“大夫,能帮我看看这树根有什么特殊的,吗?”
大夫拿着那东西闻了闻,又切开了看了看,随即脸色一沉,“姑娘,这是剧毒之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