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寺是一处极小的寺庙,就在北宁寺以西四十余里的地方。
这里香火并不旺,但秦霜每个月都会来。
云岁晚本来不知道这事儿,只不过上一世的时候,有次出门她刚好碰上了云秦霜出城。
那个时候她马车在后头,出城门的时候就见到了秦霜的马车在自己前面。
但那辆马车没走官道而是直接拐到了另外一边的岔道上。
旁的云岁晚不知,但这条道她是知道的,因着一路都是小路,而且途经的路上就一个月白寺,所以很少有人走。
她当时还觉得奇怪呢。
直到后来她曾无意听见秦霜提起月白寺有个僧人会医术。
她才只当是秦霜是去看病,这件事只当个不打紧的话听了就过了。
可这次发现了槐树淬毒的事儿,她忽然就想起了这事。
月白寺的大夫究竟是谁?
会不会这种提纯术?
云岁晚隐约嗅到了不对的地方这才让冷翠去查寺里的情况。
而查出来的结果果然应了她的猜想,月白寺里那位医术高明的师父叫月争。
据她了解,秦霜有一位远方表哥叫刘争。
都带争,未免太巧了。
而且冷翠也问过寺庙里的人,确实有一位女子隔三差五会来找月争看病。
云岁晚自然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冷翠那头已经让人将寺庙盯住了,眼下只要带人过去立即就能将人带来。
云岁晚看向云致远,“父亲,此人是关键,他一定知道母亲死的真相。”
这时,一直未曾说话的云月如听到她这番话忽然道:“二姐姐好手段。”
她看向云致远,“父亲,这什么月什么争的人万一是二姐姐安排的呢?这不是非要往我母亲身上泼水吗?”
云岁晚冷笑道:“我冤枉,这刘争是真是假总不会错吧?而且他是秦姨娘的表哥,难道他会帮我?”
云月如也跟着笑起来,“人为财死,谁知道二姐姐有没有重金收买呢?”
“那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有钱就能收买任何人咯?”
见着两人争执,云老太太将拐杖一震,“好了,吵成这样,成何体统?”
云月如和云岁晚这才收了声。
云老太太想了想,吩咐道:“着人去月白寺将人带来,不管他是偏帮谁,总要先问一问。”
见着这情形,云岁晚继续道:“祖母,父亲,我还有一事要说。”
“什么?”
云岁晚又从袖袋里掏出一沓纸张,“上回说秦姨娘拿走私库的东西,秦姨娘不是说她只是拿去撑场子吗?可女儿发现了她收回这些东西的交易记录。”
冷翠从她手里接过东西拿着送到了云老太太面前。
“你们都可以看看,这些东西确确实实是赎回来的,而不是拿回来的。”
那日寿诞之后,云岁晚本就不甘心,所以事后她也在查那些私库的东西。
这才发现了秦姨娘买回东西的记录。
云致远看着那些赎回的单子,哗一下扔到了地上,看向秦霜,“你果真在骗我?”
秦霜连忙道:“没有,不是的,这些,这些一定是二姑娘捏造的。”
“事到如今,秦姨娘还要狡辩吗?你当真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容得你如此欺骗吗?”
“这些东西可都是白纸黑字写清楚了的,若是我诬陷你照着单子去找下家一切都明白了。”
秦霜闻言,身子一下就软了下来,她看向云致远,“夫君,我,我只是财迷心窍了,可我没有想过事情会闹得如此。”
云岁晚看向云致远,“秦姨娘分明就没有拿云家当她自己的家,她不过是图自己的私利罢了,父亲,你是被她蒙蔽了啊!”
云致远岂此时神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三老爷云致真见着忙劝说道:“大哥,没事吧?”
云致远看了他一眼,强摇摇头,“无碍。”
约摸一个多时辰之后,派出去的人就将月争带了回来。
进门之后云岁晚便大声道:“刘争!”
那“月争”立即回头看向云岁晚。
云岁晚冷哼一声,“看见了吧,我叫他刘争他立即回应了。”
刘争反应过来不对,连忙解释,“什么刘争刘不争的,我还以为你叫月争呢。”
云岁晚不想与她废话,直接道:“秦姨娘是否让你给夹竹桃、钩吻、曼陀罗这些东西提纯过?”
刘争一愣,连忙摇头,“没有,什么秦姨娘,我根本不认识。”
云岁晚看着他,“你连夹竹桃、钩吻、曼陀罗是什么都不问,便先说起秦姨娘,倒是稀奇了。看这样子你对这些东西并不陌生啊。”
说着便拍拍手,外头冰香就带了一个僧人进来,“这位师傅,烦请你看看此人是不是月争?”
那僧人看了看点头道,“是。”
说罢她又指了指秦霜,“那你再看看每次去找他的人是不是她?”
僧人又看了看,“是。”
秦霜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我,我只不过是去找他看病而已。”
“看病而已,那你遮掩什么?”
秦霜眼珠子转了转,“我,我只是不想让你们知道我的病而已。”
“是怕我们知道你的病?还是怕我们知道你出去和旁的人私会?秦姨娘这前有周枫,后有刘争,当真好手笔。”
“二姐姐,就算我母亲去看病,就算她见了月争,那这也不能说明她害了你母亲啊!”
云岁晚诧异地看了看云月如,这样的蠢话还真就只有她能说出来。
她回头看了看云致远,脸色比起在寿诞日那时的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岁晚哪里看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上次周枫的事情已经让他心里有了刺,如今再来一个刘争,他这脸还真是不能要了。
云岁晚白了云月如一眼,“你也不用着急,这事情总得慢慢查不是?”
她看向众人,“这提纯自然是要用大量的原材才能得到大量的原液,夹竹桃也就罢了,这钩吻和曼陀罗可都是极其珍贵之物,所售之价不菲,一般人买不起,可在望京城外有一个地方有这两种东西,且是大量种植。”
“是碧心园?”赵柔道。
云岁晚点头,“正是,碧心园是望京城内最大的药商,他们不仅做差价生意还自己种植,如果猜得没错的话,秦姨娘想要大量提纯一定会去他们这里购买,虽然过去了这些年,但账目一定在的。”
“所以,我去查了,确实有一笔大单生意是送到月白寺的,而时间正好是我母亲去世的前一年。”
“而我也问过一些大夫,靠着散发的药性使得毒发的时间正好就在一年左右。”
云岁晚看着秦霜,“秦姨娘,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吗?”
“我母亲就是你害的!你为了谋夺主母之位才设了这条毒计!”
秦霜看着她,又看了看其他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云致远身上,“夫君,夫君你信我,你知道的我这人没有心胸。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也有人上门求亲的,可我为何放着其他正室不要非要做你的妾室?是因为我本就不是一个爱争爱抢的人啊。”
“所以,二姑娘这话当真冤枉。”
云月如见状也连忙跪下了求情,“就是啊,父亲,祖母,母亲的性子最是善良温柔,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害人性命的事情啊。”
云岁晚眉头蹙了起来,“善良?温柔?我倒想问问白家庄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是因为你善良?”
云岁将白家庄的事情都落了出来。
“私自用刑,草菅人命,纵容底下的人欺辱女子,这些叫善良?”
二房和三房两位太太原本就有些看不惯秦霜,平日府中之事多受她掣肘,可偏偏秦霜会做事会做人,她们挑不出理,只能自己打落牙齿活血吞。
眼下听见她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罪行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赵柔立即道:“难怪我经常看见秦姨娘和那庄头隔三岔五就说什么拿银子出去安葬的话,感情是因为出了人命?”
“何止是出了人命?王大虎禽兽不如,害了玲珑。”一道清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云岁晚循声望去见着云妙凌正从门外进来,她急忙过去扶住她,“大姐姐,不是说让你好生休息吗?”
云妙凌摇摇头,“从前我就是太懦弱,想着息事宁人一切都好,这才害了玲珑。如今我不愿再躲在后面让你护我,我就是要让大家知道秦姨娘有多恶毒。”
说完她撩起自己的胳膊,身上的伤一下就露了出来,“这就是庄子上惩治人的办法,活儿干不完就打,王大虎不仅打人,还强抢民女,玲珑就是被他糟蹋的、”
“可怜她心中气不过想去寻仇,却因太过柔弱没有还手之力,这才白白送了性命。”
她一下跪倒在地,“祖母,大老爷,我知道我身份卑微,也知道你们一向不喜我。我本不该说什么,可玲珑是我唯一的亲人,她死不瞑目啊!”
云岁晚见云妙凌如此心中也有些发酸,接过话道:“王大虎是秦姨娘一手栽培起来了,虽然嚣张,但人命却还没出过,若不是得了谁的指使,他也没这个胆。”
秦霜一听这话,立即道:“这底下的人做事我如何知道?再说,我又怎么可能指使人去做这样的事情?”
云岁晚冷哼一声,“秦姨娘若是觉得自己冤枉,严刑拷打王大虎就是了,还怕他不会说吗?”
秦霜怔怔地看着她,眼睛像要淬出毒来,“你,你——”
却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云岁晚看了她一眼,朝着云老太太和云致远的位置叩下去,“父亲,祖母,求你们替母亲申冤!替那些因秦姨娘而死之人申冤!求你们还他们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