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何抛下我走?”她眼泪滚滚而下,有些歇斯底里。
裴慎低头望她,伸手去扶她的肩,抹了她腮边的泪,哽咽道:“是我的不是,我失策了,高估了我在父母心中的位置,我在父母眼中不过是个年轻有为的人,若是对他们没有一丝利益,他们什么狠心的不会做!”
“那你怎么不去寻女儿?”
这句话属实不公平,她自己也不知情,只知道孩子被人活埋了。
“我当时也以为孩子死了,可到底是私自回了京,更不敢去看你连累你,陛下让人将我押回甘肃,都督看在我以往勇猛,只脊杖一百,之后让我.......”
“脊杖一百?”
那得有多疼啊,她泪珠又滚了下来,裴慎其实不大愿意和她讲自己吃了多少苦,怕她伤心,他知道她心里是有他的,不然不会在乎他是不是抛弃。
此时见她听说自己被脊杖一百,哭成这样,更是确定,他伸手将人拉撞进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脑袋,轻声唤她,“妧儿。”
隔了五年,他才得以好好抱她,幸得裴恒还不算良心泯灭,没有将孩子埋了,只是可怜了他的女儿,在那种地方待了那么些年。
一开始,江妧使劲挣扎,却被他死死抱着,头埋在颈窝,声音又低又哑,“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起女儿,和你比起来我太过懦弱,甚至不敢面对我的父母活埋我女儿的事.......我的女儿,死在我双亲手中,跟死在我手里有什么区别?我怕.......怕你恨他们,连带着也恨我。”
江妧听着他的倾诉,泣不成声,趴在他怀里哭,扯着她臂膀上的绣袍,死死的攥着哭,这么些年,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要为孩子报仇,等报了仇,她能活着就去塞外沙漠住下。
“所以,我一直将一个害我和女儿的人当作恩人?”
裴慎听她这么说,心如刀绞,“不,这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错,是我没护好你们。”他捧着她的脸问:“你愿意相信我?”
两人各执一词,虽然她被裴慎算计过,可她打心底里更愿意相信他,不仅是因为他是女儿的父亲,更因为她还爱着他。
“我不知道........”她摇头。
略有几分失望,可此时此刻再扭扭捏捏更是只会将她推开,江妧是属于那种如果他不往前走,她就能转身就走的人,他低头去亲她的嘴,握着她要捶上肩的手,将忍桎梏在怀里,亲得她差点喘不过气猜放开她。
“别打这里,被你刺了一刀,还没好呢。”
她望着他那张脸,那张她极为思念的脸,点了头,又望了一眼周围,推开他走了几步,“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晚上我又和你说。”
他愣了一下,“还在孝中,恐怕不好。”
江妧一开始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扭头见他那个表情就知道他又想岔了,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她往前走了几步,又折身望着他,愤愤道:“你脑子都装了些什么?”
被呛了一顿,裴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又让站在远处的惊蛰端水来给他洗脸,要是他手下看见他一副哭过的样子,简直不敢想他们私底下会什么编排。
江妧一路出来,小香也带着孩子过来,让她凑上前来说话,“我们的人来了没有?”
小香应了是,她只是点头,就一同上了马车。
一路上,裴慎时不时的揭帘子看母女,又见她似乎闷闷不乐,孝中也不应该说笑,不好逗母女开心,看了看母女,又往前让人小心有匪徒。
上京离荆州并不远,但实在女眷多孩童多,再加上东西也多,一天也走不了多久,就要停下来,好在晚上就进了驿站。
驿站有热水并上房,江妧在这个年代这么多年,依旧不习惯洗澡的麻烦,仆人们要前前后后奔走多次才能将一盆洗澡桶放满。
她和璇儿就同用一盆水洗,才开春,夜晚依旧寒凉,小丫鬟们放了炭盆就在外头守着了。
没一会儿,她就听见外头小丫鬟齐齐应了个是,紧接着就是几声沉沉的脚步声,她转头望去,就见裴慎从外头开门进来,他现在已然完全不顾及了,大剌剌的进她沐浴的地方。
“二叔。”
璇儿软糯糯的唤了一声,伸手就要抱,江妧抬起水淋淋的手去拦她,却将半个身子都露出水面来,又忙捂胸口,忙将身子沉入水中。
看得他挑眉笑了起来,自衣架子上拿了毯子,将女儿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来,还咯咯的冲着两人笑。
将女儿交给小香,他又折身进来,见她在穿衣裳,笑着将衣裳扯了。
“裴慎,你疯了不成,不说我是你嫂嫂,热孝期间,你这么进来,我......”她说着,将水里漂着的帕子捞起来,狠狠朝他砸了过去。
他一把接住,就扔在一边,也拿了毯子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的,为了不让人察觉,她只得闭了嘴。
出来才看见小香抱着璇儿站在一旁,嘴巴微微张着看着他将璇儿从她手中接了过去,将母女俩一同扛进房间中,璇儿咯咯的笑个不停,江妧只觉得自己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
江妧被他扔在床上,跌进软塌塌的褥子里,她也只得裹着身子,不敢动,裴慎先给女儿穿了衣裳,挑眉对她道:“需要我给你穿?”
江妧小声的咒他,起身来将帘帐拉了下来,自己在帘帐内穿衣裳,又听着璇儿在外头十万个为什么,问的他似乎有些头大,朝她呼救。
她拉起帘子,朝外笑,“活该。”
为什么裴慎头大?是因为江妧和女儿说的都是现代社会的东西,叮当猫、海贼王、蜡笔小新,她软糯糯的声音依旧问:“那白雪公主和王子在一起后,小矮人们去哪里了?二叔,格林在哪里?”
裴慎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江妧第一次见他吃瘪,嗤一下笑出了声,他抱着孩子坐在床沿,“你又和她说些什么?嗯?”说着,就在她鼻子上拧了一把。
她笑着躲让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