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斜睨了裴恒一眼,见他来看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他不由得红了脸,他的妻子竟然事别人维护,抗拒母亲的勇气都未有。
江妧未曾看见,她在乜裴恒时,男人也淡淡的从她脸上扫了过去。
他深深的凝望着她,见她低着脑袋,这才调转视线和身边的裴惭说了两句话。
江妧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低头不去看,她厌恶他算计自己,也动容于他的维护,更动容他对自己的好,这是她自小到大除了这一世的父母之外唯一的爱护,可一想到算计,似乎一切都不是真的一样。
众人都入了席,因着都是一大家子,也没分席的必要,江妧和小姑子们坐在一桌,伺候着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子用膳,她们都是活泼灵动的少女。
只可惜,江妧自觉已然被煎熬得没了那份灵动,只是吃着菜看着她们在划拳,让她一起也不肯,主要是她不会。
等吃了年夜饭,撤了残席,又上了些酒肉上来,外头已然放了烟花,江妧不想动,就在里面抱着手炉瞧着,品着杯里得果酒,怔怔的盯着外面。
她看了一会儿,眼角瞥见他坐在桌子旁吃酒,似乎很是愁闷,几个兄弟来敬酒,他也只是淡淡的应付,吃了他们的酒便复坐在椅子上窝着。
转头又看见金妮儿正给裴恒披上衣裳,听说要趁着雪夜打雪仗,见江妧望他,朝她伸手,她只是摇头,“我病着,你们去吧。”
金妮儿见她很是不想和裴恒一处,便拽着哄着裴恒往外走,跟着一同去外面热闹去了。
江妧就坐在暖阁里望着外面白雪,听着外头闹哄哄的,似乎也与自己无关,便起身唤小香来扶自己回房去。
“还往海棠斋吗?”
她瞥了一眼裴慎,想来他今夜不会来,便点头,她也实在不想看见裴恒,主仆俩就将热闹抛在脑后了,一路往甬道过来。
今日她早早的沐浴了,所以现在回去就抱着手炉在炭火边坐了一会儿,想着要守岁的,也就不管病不病的,在案前坐了下来,拿了几本话本子在看。
外头小丫鬟们也在堆着雪人,江妧推开一缝窗户去看,见一个个都穿着大红的衣裳,鲜艳又漂亮。
梆子声响过,江妧起身伸个懒腰,让小香将压岁钱都散了出去,就拥着被睡着了。
迷迷糊糊听见梆子又响了,江妧翻身面朝外面时,差点就被吓死,他坐在床沿,帘帐也被挂在金钩上了,她忙起身,裹着自己的身子。
“你什么时候来的?”
“子时。”
那不是她才睡了他就过来了,他是在这里坐了那么久,也不吭声,要不是梆子将她吵醒,他可能要坐到天亮。
她摸了摸他的手,冻得冰棍似的,忙给自己的汤婆子给他焐着,他久任由她揉着他的手,静静的盯着她看。
“这么冷,好歹也多穿些。”
江妧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抽回手,回身在炭盆前烤了一会儿,疾步过来抱着她,他身上暖融融的,没了刚才的冷冰了。
“妧儿,是我错了,不该冲你发火,你骂我,打我都好,就是不要离了我。”
江妧笑着要回他,却听见他悠悠道:“你要用钱就和我说,卖铺子做什么?”
她心里咯噔一下,听着他给台阶下的说法,江妧也只得顺坡下驴,笑道:“银钱怎么好张口?你又不主动。”
裴慎放开她,刮了她鼻尖一下,笑道:“我的就是你的,怎么还说这种话,你是二房不好管我的银钱,要多少就和霜降说。”
“要是我要十几万两呢?”
他似乎真是在沉思,略想了想,“我一定给你弄到。”
江妧抚了抚他的脸颊说了句玩笑的,又道:“回去吧,今日都累了。”
见她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裴慎只觉得心如刀割,却勉强笑道:“你不我要了?”
她微微一怔,见他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获悉,不由得心里发苦,又觉得他太过欺人,可他眼前这个样子又觉得是不是该给他一次机会?
一时间心里乱如麻,眼泪也带了出来,又慌忙擦了,“你就只会欺负我,瞧着我是孤女,没一个替我出头,谁都来欺我.......”
“不会了,我发誓,我若是再算计你,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他想了一下,“还有,我若是再冲你发火,我就......”
听着她小声的啜泣,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都快碎了,又去将烘手热了,才伸手来擦她的泪,一面擦着,一面低头觑她的脸,“你可否原谅我?”
江妧不说话,但是这也足够了,裴慎心里虽慌,可到底知道她是给自己机会呢,笑了笑,掌心在膝上搓得滚烫,见她在发呆,又去揉她的手。
“我过不了几日就要走了,里头有霜降,外头有秦家兄弟二人,二门上也有兴儿,你有什么都给他们说。”
江妧撇了下唇,“你这是给我使的还是为了监视我?”
“冤枉,不说兄长这个人实难托付,裴家的人,没一个好对付的,那几房的太太们是长辈,你不敢还嘴就让霜降暗中弄她们。”
见她还是怔怔的,他便揉着她的手道:“别胡思乱想了,你以为女子立户真有那么简单?自古女子立户,特别是商人,连小小县官都能骑在你头上,更何况是个样貌一流的女子,只有被吃干抹净,被权贵玩弄的份。”
江妧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这人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他又拧眉道:“我没必要骗你,这世道别说女子,男主人若是弱一点,能被豪奴骑在头上,更何况官官相护。”
他指的骑在头上当然不是说真的骑在头上,而是偷奸耍滑,欺瞒哄骗,将主人当猴耍,她也不是没见过。
现实就是如此,可裴府也是一滩泥泞,她捏了捏他的手,望着帘发愣,被他揽进怀里,“好妧儿,我的好妧儿,别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