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垛后头突然探出个熟铜盔,王审琦那张方脸憋得跟冻茄子似的:\"苏监正,某家祖上三代吃的是大周禄米!\"他这嗓子吼得,惊起群麻雀扑棱棱往北飞,倒省了我放烟花的火药。
\"王将军请看!\"我猛地掀开瓷碗,三枚铜钱整整齐齐码成个\"品\"字——全他娘是正面。
王审琦的眼珠子瞪得比铜钱还圆,他哪知道这开元通宝的背面早被我拿磁石磨薄了三厘。
城楼上响起片倒抽冷气声,我趁热打铁摸出块龟甲:\"此乃陈桥驿掘出的神物,上刻'甲辰兴'三字!\"阳光照在醋泡过的甲骨文上,那伪造的裂纹活像条张牙舞爪的龙。这招还是跟潘家园的老学来的,昨晚上拿缝衣针刻得我手指头直抽筋。
石守信的亲兵突然在城西放起穿云箭,三长两短的哨音惊得护城河里的冰碴子咔咔响。
王审琦的喉结上下滚了三滚,突然扯着嗓子喊:\"开...开城门!不过苏先生得应某一事!\"
我瞅着他从箭囊里摸出根缠着红绸的鸣镝,心说这老小子该不会要学李广射石?
结果他手腕一抖,箭尖直指我怀里:\"那铁盒子...给某家也照个天命!\"好家伙,原来盯上我的手机了。
城楼下顿时哄笑如雷,赵匡胤笑得冠冕直打颤:\"苏兄,你这法器倒是比玉玺招人稀罕!\"
我硬着头皮摸出手机,碎屏上《清明上河图》正好切到虹桥片段。王审琦伸着脖子瞅了半天,突然扑通跪在雉堞后头:\"这...这不是某家祖坟旁的河湾子么!\"
后来我才知道,这憨货把虹桥边的驴车认成了他太爷爷的坟头供品。趁着他发癔症的功夫,石守信的人已经摸到绞盘边上,铁链子哗啦啦响得跟过年摇钱树似的。
符太后尖利的嗓音突然刺破晨雾:\"乱臣贼子!尔等不怕高祖皇帝显灵么!\"我抬头就看见那二十岁的小太后抱着七岁的周恭帝,凤冠上的东珠直打晃。
手机屏幕应声闪出雪花点,最后定格在58%的电量——这丫头怕不是自带电磁干扰体质。
\"太后容禀!\"赵匡胤突然策马上前,黄袍让北风卷得像面破旗:\"臣此番回京,实为清君侧...\"
话没说完就让城上泼下的金汁打断,那陈年粪汤子离他马头就差三寸,熏得我们集体后撤半里地。
赵普捏着鼻子直跳脚:\"苏先生快想法子!这黄袍可经不起腌臜!\"我摸出最后半袋石灰粉,突然想起三年前在高平用这玩意迷北汉骑兵的眼。
手机适时震动,碎屏上跳出个沙漏图标——得,这玩意还带战斗倒计时功能。
\"石将军!东角楼第三根柱子的蛀洞!\"我扯着嗓子朝城门缝里喊。去年修城防时,我故意在那根楠木柱子里塞了半斤胡椒,这会儿该招来不少白蚁。
果然听见里头传来木头断裂的脆响,符太后的惊叫混着守军乱窜的脚步声,活像出荒腔走板的皮影戏。
王审琦突然从侧门窜出来,手里还拎着个哇哇哭的小宦官:\"苏监正!某家跟你们干了!不过得让官家给写个不秋后算账的誓书!\"
我瞅着他铠甲上沾的胭脂印,心说这老小子八成是摸进哪个宫娥房里躲灾了。
赵匡胤倒是爽快,扯下黄袍内衬就开始咬手指头:\"拿朱砂来!朕...咳,本帅这就...\"
我赶紧拦住这实诚汉子,从袖袋摸出早准备好的鳔胶血书——鸡血混鱼鳔熬的,保证二十年不褪色。
城门终于吱呀呀开了条缝,石守信的亲兵举着糖葫芦似的令旗往外冲。我手机突然疯狂震动,碎屏上的《清明上河图》竟开始自动绘制新场景——赵匡胤骑马的像素小人头顶冒出个对话框:\"大宋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注册中...\"
符太后最后的挣扎是朝下扔了块玉佩,正砸在我脚边碎成八瓣。我弯腰捡起刻着\"荣\"字的残片,想起显德六年柴荣临终时攥着这玉佩咳血的场景。
手机摄像头自动对准碎玉,生成的水墨画右上角,竟隐约有行小楷:\"苏卿珍重,江山托付。\"
我望着城楼上飘扬的周字旗,突然想起显德六年那个雨夜。病榻上的柴荣死死攥着我手,咳得帕子上全是血沫子:\"苏兄...替我看着点...这江山...\"当时屏风后站着的,正是如今城楼上那个抱着孩子的符家小妹。
\"苏兄!发什么愣呢!\"赵匡胤在马上伸手,黄袍袖口还沾着石灰粉。我翻身上鞍时,听见城楼上符太后在唱《破阵子》,那变调的尾音混着晨钟在汴梁城上空打着旋儿。手机彻底黑屏前,我瞥见电量显示跳成52%——得,又白晒三天太阳。
\"成了!\"我一巴掌拍在赵匡胤后背,震得他冠冕上的玉藻直晃悠:\"官家快把表情端起来,记住咱们排练的'三辞三让'!等会见到太后,您得演出那种'被逼无奈'的委屈劲儿...\"
赵匡胤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当年在洛阳救我时的那口白牙:\"苏兄,要不这黄袍给你穿?我看你比我入戏。\"
\"别别别,我这现代人可经不起三跪九叩。\"我笑着摸向马鞍袋里的龟甲,那上头用甲骨文刻着\"陈桥\"二字,还特意用醋泡出了千年古物的包浆。等会朝堂上,这个伪造的\"天命玄物\"可比十万大军管用。
城墙轮廓渐显时,我摸出最后半块薄荷糖塞进嘴里。寒风裹着开封城特有的炊饼香扑面而来,混着远处符太后声嘶力竭的\"乱臣贼子\",倒像是出荒诞派的皮影戏。
赵匡义突然在马上晃了晃:\"哥,我腿麻...\"话没说完就被他哥瞪得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手机在怀里震了震,我不用看也知道碎屏上定是生成了新的水墨画——或许又是幅《韩熙载夜宴图》风格的\"黄袍加身图\"。
等电量耗尽前,这些电子墨迹都会化作这个时代最完美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