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崇元殿的飞檐上啃着冷羊肉,手机在怀里震得像只发癫的鹌鹑。锁屏上的虹桥书生换了身衮龙袍,正举着\"全剧终\"的牌子冲我挤眉弄眼。
赵匡胤蹲在隔壁兽首上抛着镀金陌刀玩,刀柄上那个\"慎\"字在月光下活像条扭动的蚯蚓:\"苏兄,你说郭大帅的黄袍是不是拿李守贞的床帐改的?这绣线都脱丝了。\"
\"脱丝算啥,\"我抹了把油乎乎的嘴,\"你瞧见冯道那老狐狸的笏板没?昨儿还是檀木的,今儿就换成金丝楠了——这老货比汴河上的浮萍还会漂!\"
话音未落,底下传来陈老三的破锣嗓子:\"苏大人!浑天仪卡壳了!\"
我顺着盘龙柱滑下来时差点蹭掉裤腰带。那台改造过的浑天仪正在大殿中央抽风似的打转,铜铸的二十八宿噼里啪啦往下掉星子。
冯道举着玉圭躲到柱子后头,官帽都歪了:\"苏少卿,你这神器是要把紫微垣甩到茅坑里?\"
\"失误失误。\"我一脚踹在齿轮箱上,火药引线滋啦冒烟,\"这不是为了彰显我大周革故鼎新嘛!\"浑天仪突然\"当啷\"一声定住,朱雀七宿正对着郭威的龙椅。
赵匡胤不知从哪摸出个铜锣\"咣\"地敲响:\"吉时到!鹑火当空,大周永昌!\"
郭威踩着点迈进大殿,黄袍下摆还沾着御膳房的菜叶子。我瞥见王峻在后排直翻白眼,那表情活像生吞了只绿头苍蝇。
冯道捧着玉玺往前蹭,结果被浑天仪垂下的铜链绊了个狗吃屎,玉玺\"咣当\"砸在魏仁浦脚面上。
\"哎哟喂!\"魏仁浦抱着脚原地蹦跶,\"下官这脚可比传国玉玺金贵——昨儿刚给枢密院大门描过金!\"
满朝文武憋笑憋得直哆嗦,郭威的嘴角抽了抽:\"苏卿,你这浑天仪...\"
\"禀陛下!\"我赶紧扯嗓子嚎,\"此乃天降异象!朱雀指路,火德更替!\"说着偷偷按下袖中机关,上百盏火药灯笼从梁上垂下,炸得满殿金粉纷飞。
陈老三在后头直咳嗽:\"苏大人,这金粉掺了辣椒面吧?\"
登基诏书念到\"改元广顺\"时,王峻突然蹦出来:\"陛下!臣要参司天监少卿苏明哲妖言惑众!\"他抖着本账册,上面的墨迹还没干透,\"去岁平定李守贞时,此人私吞硝石三百斤...\"
\"王枢密怕是老眼昏花了。\"赵匡胤转着陌刀踱出来,\"那三百斤硝石不都用在黄河祥瑞上了?\"刀尖\"不小心\"挑破账册,纸片蝴蝶似的满天飞。
郭威的独眼在我和王峻之间打了个转,突然大笑:\"今日朕登基大赦,过往琐事皆如云烟!\"
宴席上,魏仁浦端着酒杯蹭过来:\"苏大人这手偷天换日的本事,教教小弟?\"
我瞥见他袖中露出的星象图一角,正是我昨夜扔进炼丹炉的草稿:\"魏兄若是能把枢密院的炭火钱分司天监三成...\"
\"好说好说!\"他摸出块玉佩塞我手里,\"这是前朝李嗣源的避毒佩,据说能防巴豆。\"
我差点被羊肉噎住——这厮连我坑刘赟的配方都门儿清。
子时溜出宫墙时,赵匡胤蹲在汴河柳树上抛石子玩。我摸出郭威赏的夜明珠照明,却见虹桥书生在手机屏上疯狂摆手。
下一秒,王峻带着禁军从桥洞钻出来:\"苏大人好雅兴,这夜明珠莫不是从浑天仪上抠的?\"
\"王枢密说笑了。\"我把珠子往河里一抛,\"此乃陛下赏赐的鱼目,专门照妖用的。\"
河面突然炸起丈高水花——陈老三埋的火药筒又失控了。王峻的胡子着了火,扑腾着往河里跳的模样,比元宵节的走马灯还热闹。
回到司天监,柴荣正在我院子里烤红薯。这闷葫芦难得开口:\"义父让我捎话,浑天仪该上油了。\"
我掰开红薯递他一半:\"告诉郭大帅,下次改朝换代记得提前三个月预约。\"柴荣的嘴角抽了抽,火光里竟有几分赵匡胤的影子。
锁屏上的虹桥书生不知何时换了便装,正在虚拟的汴河上泛舟。
我摸着陌刀上的\"慎\"字,突然听见赵匡胤在墙头哼小曲:\"金镶玉,银镀刀,不如苏兄裤腰带牢...\"月光漏过指缝,照得满地星图碎片像撒了把盐。
我蹲在崇元殿的房梁上啃着冷掉的驴肉火烧,手机在袖袋里震得像个发癫的跳蚤。锁屏上的虹桥书生换了身五品官服,正举着\"新朝雅政\"的牌子冲我翻白眼。
赵匡胤在底下拿陌刀戳柱子玩,刀刃刮下的金粉落进郭威刚赐的鱼翅羹里,搅和成一碗价值连城的泔水。
\"苏少卿,你这司天监的浑天仪该改成搅肉机了。\"王峻阴恻恻的声音从柱子后冒出来,\"昨儿个参你的折子,比观星台的耗子屎还多。\"
我冲他晃了晃手机,虹桥书生立刻再次举起\"王八退散\"的木牌:\"王枢密有所不知,昨夜紫微星给陛下托梦,说要把枢密院的炭火钱拨给司天监买硝石。\"
老头子的山羊胡气得直抖,甩袖走人的架势活像只炸毛的斗鸡。
郭威的朝政会开得比菜市口还热闹。冯道那老狐狸揣着暖手炉打盹,口水在奏折上洇出个\"准\"字;魏仁浦捧着新制的《均田令》草案,念到\"无主荒地许民垦殖\"时,赵匡胤突然举手:\"陛下,臣请把汴京郊外的乱葬岗划给臣当封地!\"
\"胡闹!\"郭威的独眼瞪得铜铃大,\"那是埋前朝反贼的...\"
\"正适合种南瓜!\"赵匡胤从怀里掏出个蔫巴巴的南瓜,\"臣试过了,坟头肥种出来的瓜特别甜!\"满朝文武憋笑憋出猪叫声,我手机里的虹桥书生差点笑裂了衣襟。
新政推行比喂王峻喝巴豆汤还难。那日我带着《劝农诏》去汴郊,正撞见个老农拿圣旨糊茅坑:\"官爷,这绸子擦屁股剌得慌!\"陈老三抡起陌刀要砍人,被我死死拽住:\"您老悠着点,这可是陛下御笔...\"
\"御笔顶个球!\"老农从粪堆里刨出个红薯,\"减税三分是说得好听,里正转头就加五分'剿匪钱'!\"
我转头就看见县丞在田垄上追着里正抽:\"狗日的!陛下说减税三分,你他娘敢加五厘老子剁你喂猪!\"
回城路上撞见柴荣在整顿禁军,这闷葫芦居然学会骂人了:\"腰带都系不紧还当什么兵!跟你们苏大人学学打蝴蝶结!\"
我低头瞅了瞅自己歪七扭八的绦带,觉得大周军备吃枣药丸。
王峻的报复来得比月事还准。那日他领着帮御史台的书呆子冲进司天监,说要查我\"妖器惑众\"。
我掏出改造过的浑天仪,按下机关喷了他们满脸香灰:\"诸位大人,这可是陛下亲封的'护国神机'!\"老东西的奏折还没递到御前,赵匡胤已经带着禁军把御史台的马厩改成公厕了。
百姓的反应倒是实在。汴河码头的脚夫们给郭威立了生祠,供品清一色南瓜——赵匡胤那厮居然真在乱葬岗种出亩产千斤的瓜田。
茶楼说书的天天讲\"黄旗加身\",讲到郭威撕床单做龙袍那段,连虹桥书生都在我手机里鼓掌。
旧臣们蔫得像霜打的茄子。那日我撞见李嗣源的侄孙在当铺卖祖传玉佩,掌柜的撇嘴:\"前朝的东西?不如苏少卿的裤腰带值钱!\"
倒是冯道这老油条混得风生水起,昨儿还跟我显摆新得的翡翠鼻烟壶:\"瞧瞧,刘赟小子的裤裆里扒出来的!\"
军队改制最是热闹。赵匡胤把禁军的锁子甲全换成牛皮,美其名曰\"轻装上阵\",实则是军费被魏仁浦克扣去买星象图。
柴荣蹲在校场教新兵用粪叉,说是\"苏氏兵法\"——我他娘什么时候教过这个!
新政满月那日,郭威拉着我微服私访。粥棚前的老乞丐捧着南瓜粥直哭:\"这辈子头回喝上不带沙子的官粥!\"卖炊饼的婆娘追着我们要钱:\"陛下圣明管屁用!炊饼又没多给半两面!\"
虹桥书生在手机里急得直比划,我赶紧拽着郭威躲进勾栏,撞见赵匡胤在跟花魁学绣花。
\"苏兄来得正好!\"这厮把绣绷往我怀里塞,\"给陛下绣个'广顺永昌'的肚兜!\"郭威的脸比黄袍还黄,我手机突然响起《清明上河图》主题曲——这破玩意居然还有闹钟功能!
回宫路上撞见魏仁浦在倒卖官仓陈米,这奸商振振有词:\"臣这是在实践《平籴法》!\"
王峻带着言官来逮人,结果被陈老三泼了满身夜香。
我蹲在宫墙根啃着赃物米糕,觉得这新朝跟菜市场也差不离。
更离谱的是柴荣居然找我要\"高产仙种\",说是在邺城垦荒。我随手塞给他包炒面:\"此乃神农亲传的龙须种,亩产万斤!\"
后来才知这憨货真把炒面撒地里,长出片荞麦田——别说,难民们靠着荞麦馍馍熬过了春荒。
锁屏上的虹桥书生最近总举着\"国泰民安\"的牌子打瞌睡。
那日我翻墙去赵匡胤军营蹭饭,看见小兵们用陌刀切南瓜,用盾牌摊煎饼。陈老三醉醺醺地唱小曲:\"黄旗飘啊星象改,苏少卿的裤带解不开...\"
我突然觉得,这样鸡飞狗跳的太平日子,倒比史书上的盛世更带劲。
直到那夜观星,手机突然弹出血红弹窗:\"显德元年,大凶。\"虹桥书生在暴雨中收起纸伞,檐角水帘映出个模糊的\"荣\"字。
我望着枢密院方向的灯火,突然觉得嘴里的南瓜粥泛着铁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