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和老七是一名考古工作者,他从业已经有两年了,今天是他第一次领到项目资金,一共三元钱。
他的同事则是十元钱八元钱不等。
“和老七,恭喜啊!今天终于进账了,你终于不是靠老婆的小白脸咯。”他的上级讥讽他道。
和老七的老婆叫十百花,十百花其实家里并不是万元户,只比和老七那破败不堪的原生家庭高上一小截。只能算得上勉强糊口。
当初十百花看上和老七的原因主要还是觉得考古工作者是铁饭碗,是领国家的钱的。
在一位不知名的媒婆的说动下,她像是赌了一把,一咬牙便嫁给了和老七。
新人都会觉得新生活是新的美好的开头,是美好红火的日子,事实上确实如此。但生活出现了意外,就像平日里开车掉进一处水沟里。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小两口的日子是会正常地过下去的。
那是新婚之时,和老七的领导上司,同事朋友都来庆祝。这本没什么,他家聚在一起喝酒唱歌,以及认识认识新上司。
同事们都借着这个机会去巴结他们的新领导段淇。能和段淇坐一桌的,基本上都是考古委员会里立过大功的,或者资历比较老的成员。
所奉上的礼数更是比和老七收的份子钱还要多,他们都希望段淇能把他们安排到更有前途的工作环境中去。
至于另外两桌的考古学家,都是和和老七一样的新人,他们则是一阵阵来到了段淇这桌,有说恭维话打招呼的,也有趁热闹拍拍马屁的。
虽然这些人口袋里只能掏出翻着的口袋,但说话倒是能把话说得圆滑,段淇在婚宴上很是开心,等到了和老七来到他这一桌敬酒时,段淇突然借着酒劲来了一句:
“老七,跳一段舞给大家助助兴!”
和老七照做了,跳的不能说好,但也不至于出丑。
段淇又说,“老七,这里是婚宴,我不好把话说得太多,大家都喝了酒对嘛!有些事情第二天起来就忘了,但明天婚礼不就结束了吗?祝你们百年好合!”
和老七听出了段淇话里的含义,只是敬了段淇几杯酒,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走了。
第二天,和老七决定在家里陪他的下新娘,也给段淇打了报告,哪都没去。第三天他去所里研究古物了,段淇专门在他的工作室里等着他。
段淇板着个脸,手里还拿了一张假条,一见和老七便和颜悦色地说:
“和老七,新婚之夜还顺利吧?”
“我和我的妻子感情很好,昨天一整天我都在家陪他,我跟您打了报告的,您应该知道。”
“情有可原,情有可原,这样,你在家好好陪你老婆,我给你放一个月的假,也别在家了,去度蜜月去。”
“可我手上的工作还有重要文物等着去研究,这个时间点是最宝贵的,不能因为我……”
“欸——我会派人接收的,你研究,他研究,不都是为考古界做贡献的吗?好好花钱去旅游一圈,回来脑子就清楚了,去吧。”
和老七说不过段淇,心中带着些气愤地走了,这一个月里,和老七只是在家里看书,偶尔和十百花去公园逛逛,他们哪有闲钱去度蜜月?
十百花直也知道段淇要干什么,特意从他娘家那里支来了一些钱买了些水果,她劝和老七说:
“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看看段所长,去带些水果给他吧。他身为所长,忙的事情肯定很多,就当是给他补补营养。”
“不,我要是向他低头了,还不知道要送多少水果!不去。”
十百花看着和老七那像头倔驴的脾气,笑了,“我竟然会跟你苦一辈子。”
就这样,和老七与段淇算是彻底结下了梁子,和老七的工作仕途就这样毁在了自己手上,他总是被派去到一些根本不可能有历史痕迹的山区里考古,和他一起的都是与他相似的人。
在闲时知识总是能给他们带来快乐。而和老七赚钱总是很有头脑,由于是在山区,或者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到哪里,他便偷偷地瞒着所有人在夜里给学生补课。
那些贫困家庭能拿出钱的就拿一些,拿不出钱的就用鸡蛋,布料顶替学费,这才让这个小家在津南中度日。
一周前是他儿子出生的日子,段淇出于人道主义,将扣在手里的钱分给了他三块。当时的和老七手里紧握着这三块钱,简直要把那些纸币的模样印在自己的手心里了。
他拿着这笔巨款在路人面前晃啊晃。
“我打败他了!我打败他了!他向我低头了!”他高兴地喊着,那时是冬天,大街两旁的树都是光头,但那些被季节tony剃去头发的大树小树在他眼里仿佛是在讽刺段淇的失败。
所有的景色都被他染上了一层滤镜,就像过年时的氛围一样。他像个放学后买了一包辣条的小学生一样跳着,蹦跶着,他从不在乎路人是否骂他弱智,他只在乎自己不倒的人格。
“就拿回来三块钱?怎么我听说别人都领到了八块十块,不上进的东西!”
十百花一边做着菜,一边咒骂她的丈夫,“我看你还是别做考古学家了,去个村做个教书匠得了,还不劳您满世界地跑。”
和老七笑着,将那三元钱放好之后,又开始逗他的儿子。
“老娘七天前刚把你儿子生下来就又开始忙你家的事情真是苦了我这条命了,嫁给你这么个活阎王。”
“那……请个保姆?”
“找什么保姆?保姆一个月得多少钱?我今天在小卖铺那里给我妈打电话了,让他来咱们家照顾我,家里没有空床位了,你打地铺吧。”
十百花瞥了一眼和老七,“别逗儿子了,不吃饭饿死你!”
在饭桌上,十百花又是喋喋不休,“和老七的儿子叫和五,怎么不取个好听点的名字,以后和五被人笑话了又得花钱改名字。”
和老七笑道,“和五这个名字来源于hpgc五项原则,谁敢笑话?那就是在笑话国家的对外政策,他们会闭嘴的。”
“这段时间可有你受的了,我和五出生了,要花的钱可不少,我爸那边已经没有多少钱了,你怎么养儿子你自己看着办。
要不别当考古学家了,我爸那边求了些关系,你可以到城里的高中去教书,日子总会安稳下去的。”
“吃完饭咱们去外面转转,让别人羡慕咱们的宝贝儿子。”
“你去吧,我干了些活,身体有些乏累了,得休息一下午。”
他们的午饭很简单,几碗碎米饭,搭配上炒不出油光的一碗青菜,以及和老七从父母那里拿来的咸菜。
饭菜就是这样对凑下去的,但日子却没有对凑下去,他们的生活充满了激烈的交流和藏在心底对对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