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沈云,又指了指叶凡,发出了一阵尖锐而刺耳的大笑:
“哈哈哈!!沈云!你……你是不是疯了?!还是被打傻了?!你对着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下跪?!还叫他师父?!他叶凡才多大年纪?按年纪算你都能够当他的老祖了!你居然跪他?哈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的嘲讽如同毒针,却未能让跪在地上的沈云有丝毫动摇。
沈云依旧保持着跪姿,低着头,仿佛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都隔绝开来,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着师父的决断。他的沉默与坚定,与姬玄的癫狂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叶凡端坐于椅中,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沈云,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并未显得惊慌或意外,反而流露出一种理所当然的坦然。
他并未立刻让沈云起身,而是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晓我身份的?”
沈云依旧保持着跪姿,头颅微低,恭敬地回答道:
“回禀师父,弟子是之前从洪涛口中,得知了您的真实身份。”
他简要将洪涛如何告知他们叶凡即是叶不凡之事叙述了一遍,语气中充满了确认无误的笃定。
叶凡听罢,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了然。
他轻轻抬手,挥出一道柔和而精纯的灵气,如同无形的手,将沈云稳稳地托扶起来。
“起来吧。”
叶凡的声音温和了些许,他看向沈云的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有欣慰,也有感慨,“如今姬玄走到这一步,并不全怪你。说到底,是我这个做师父的失职。”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呆若木鸡的姬玄,语气中充满了沉痛与自责:
“是我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弟子,没有早早察觉到他心中潜藏的不满与偏执,未能及时疏导,这才让他心中的怨气如野草般滋生,一点一点扭曲了他的心性,最终……铸成大错,走到了今天这无法回头的地步。”
叶凡的话语中,心疼与怒意交织。心疼的是曾经那个颇具天赋、也曾环绕膝下的弟子;怒的,是他如今这冥顽不灵、背叛一切的行径。
而此刻的姬玄,已经完全被眼前这超乎想象的对话惊呆了。他瞪大了眼睛,目光在叶凡和沈云之间来回扫视,脸上充满了极致的荒谬与难以置信。
“你……你刚才叫他什么?师父?”
姬玄的声音干涩无比,他死死盯着叶凡那稚嫩的面容,猛地摇头,“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是师父?!叶不凡那个老东西早就死了!死得透透的了!你怎么可能是他?!沈云,你为了找个由头处置我,竟然编造出如此荒唐的谎言?!”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修为也似乎远未恢复巅峰的少年,会是那个曾经威严与慈爱并存的师尊!
面对姬玄的质疑,叶凡没有再言语解释。
他只是心念微动,一道古朴、散发着苍茫气息的石碑自他身后缓缓浮现——正是东极州的气运至宝,东极碑!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源自本源、至高无上的鸿蒙紫气开始流转,周身瞬间被一层浓郁而尊贵的紫色光华所萦绕、包裹。
那紫光如同蚕茧,将叶凡的身形完全笼罩,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
姬玄和沈云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那团紫光。
几息之后,萦绕的紫光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重新融入叶凡体内,显露出了里面的身影。
然而,那不再是少年叶凡的模样!
出现在原地的,是一位面容儒雅俊朗,眼神深邃如星空,气质超然出尘,带着历经岁月沉淀的威严与温和的老年男子。
那熟悉的眉眼,那独特的气息,那刻入灵魂的音容笑貌——不是他们的师尊叶不凡,又是谁?!
“现在,你可信了?”
叶不凡的开口,声音温和而低沉,带着一种穿越了生死轮回的沧桑感,目光平静地看向呆滞的姬玄。
“师……师父!!真的是您!!”
一旁的沈云,在看清那虚影的瞬间,积压了数十年的思念、担忧、委屈与激动,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这位平日里沉稳如山、威严自持的帝境强者,此刻竟如同一个迷失多年终于找到家的孩子,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猛地扑上前,紧紧抱住了叶不凡虚影的胳膊,将头埋下,放声大哭起来!
他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将这些年来独自支撑宗门、寻找师踪、面对叛徒的所有压力与辛酸,都在这一刻尽情宣泄。他抱得那样紧,生怕这仅仅是昙花一现的幻影,下一秒就会消散无踪。
叶不凡的虚影任由沈云抱着,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疼惜与愧疚。
而姬玄,怔怔地看着那无比熟悉、曾让他又敬又畏、最终又心生怨恨的身影,脸上的疯狂与质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恍然大悟的神情。
“居然……真的是你……”
姬玄喃喃自语,声音沙哑,“你当年……为何会没死?居然……还变成了一个孩童的模样……难怪,难怪当初萧玉痕派出那么多精锐,几乎将东极州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你的半点踪迹……”
他的语气中,没有沈云那样的激动与狂喜,只有一种冰冷的、洞悉了某个秘密的恍然,以及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我也没想到,你我师徒再见,会是在这般情景之下。”
叶不凡的虚影将目光从沈云身上移开,再次看向姬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失望与痛心,“更没想到,你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或许……真的是我当年太过纵容你,只看到了你在阵法上的天赋,却忽略了你心中的沟壑,才导致了今日之果。”
他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仿佛承载了无尽的岁月与遗憾。
“玄儿,”叶不凡的声音带着追忆,试图唤醒姬玄心中或许还残存的一丝良知,“你可还记得,当年我将你们五人收养,带回宗门。在我心中,从未将你们当作外人,皆是视若己出,倾囊相授,自问……从未有过半分偏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