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晒谷场上,明晃晃的。
但两个男人凑在一起的身影,却在地上投下了一团浓重而扭曲的阴影。
王向阳的表情,随着李清亮的讲述,不断地变化着。
从一开始的疑惑,到震惊,再到恍然大悟。
最后,他那双不算大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种兴奋到极点的光芒。
“这能行吗?”
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李清亮直起身子,冷笑一声。
“怎么不行?”
“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他陈敢不认!”
“他张柔就算再信他,也得膈应死,哪个女人受得了这个?”
王向阳的脸上,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快意。
“好,这个法子好!”
他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脸都红了。
“支书,你放心!”
他拍着自己不算结实的胸脯,打包票。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我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李清亮满意地点了点头。
王向阳兴奋过后,眼珠子转了转,搓了搓手,脸上露出几分谄媚和期待。
那意思不言而喻。
李清亮心里冷哼一声。
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事还没办,就想着要好处。
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他不动声色地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票子。
那是一张大团结。
崭新的,十块钱。
在这个年代,一个壮劳力干一整天,也才值十个工分,换算下来不过几毛钱。
这张十块钱,对王向阳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王向阳的眼睛,直勾勾地就粘在了那张钱上,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李清亮把钱递到他面前,晃了晃。
“这些钱,够你打点了吧?”
王向阳一把将钱抢了过去,紧紧地攥在手心,像是攥着自己的命根子。
他连连点头,笑得满脸褶子。
“够了,够了,支书您太敞亮了!”
“您放心,我王向阳绝对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
“您的事,就是我的事!”
李清亮看着他那副贪婪又愚蠢的嘴脸,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他重新背起手,转身准备离开。
“记住,按我说的做,别耍小聪明。”
“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要是办砸了。”
李清亮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你知道后果。”
王向阳打了个哆嗦,连忙把那副谄媚的笑收敛起来,一脸严肃。
“我懂,我懂,支书您就瞧好吧!”
李清亮不再多说,迈开步子,慢悠悠地向村委会的方向走去。
阳光下,他的背影,被拉得很长。
王向阳站在原地,看着李清亮走远,这才低头,摊开手心。
那张崭新的十元大钞,在阳光下,仿佛闪着金光。
他把钱凑到鼻子下,使劲地闻了闻。
那上面,仿佛有墨香,还有女人的体香。
他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声猥琐又得意,在空旷的晒谷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陈敢,张柔。
你们给我等着!
……
夜色如墨,将整个下河村都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夏夜的风,带着田野里禾苗和泥土的芬芳,从没关严实的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动着桌上煤油灯那一点豆大的火苗。
火光摇曳,映着屋里两张专注的脸。
陈敢握着张柔的手,手把手地教她在一本破旧的练习本上写字。
“这个字念柔,温柔的柔,你的名字。”
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温柔。
张柔的脸颊在灯光下泛着红晕,眼神里是满足和一点点羞涩。
她的人生,好像从这个男人醒过来之后,才真正开始。
角落里的小床上,陈念慈睡得正香,小嘴巴还砸吧了两下,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这幅景象,安宁得像一幅画。
是陈敢前世做梦都不敢想的奢望。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道咋咋呼呼的喊声,撕破了这份宁静。
“陈敢哥,陈敢哥,在家吗?”
是王向阳的声音!
陈敢握着妻子的手,猛地一紧。
他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像淬了冰。
这狗东西!
上次在田埂上教训了他一顿,竟然还敢找上门来?
真是贼心不死!
张柔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铅笔都掉在了桌上。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陈敢的胳膊,眼里满是惊慌。
她怕极了这种争吵,怕极了眼前这点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再次被人打碎。
陈敢感受到她的颤抖,心疼得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反手拍了拍张柔的手背,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份脆弱的信任。
“别怕。”
“有我呢。”
“我出去看看,马上回来。”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给了张柔无穷的安全感。
他没拿家伙,只是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一阵细微的“咔吧”声。
对付王向阳这种货色,还用不着。
陈敢拉开门,一股凉风灌了进来。
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严严实实地挡在门口,把屋里的温暖和外面的不怀好意,彻底隔绝。
王向阳正站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的。
一看到陈敢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和他那双仿佛要吃人的眼睛,王向阳吓得身子猛地一缩,脖子都短了半截。
陈敢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子煞气。
“王向阳。”
“你又来我家门口嚷嚷什么?”
“怎么,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王向阳的脸,瞬间白了。
他连连摆手,那样子,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别别别,陈敢哥,你可千万别误会!”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透着一股子谄媚和恐慌。
“我不是来找事的!”
陈敢冷哼一声,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不是来找事,是来找打?”
“陈敢哥!”
王向阳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他往前凑了两步,又不敢靠得太近,隔着三四米的距离,点头哈腰。
“我是来道歉的,真心实意地来给你赔不是的!”
道歉?
陈敢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孙子会来道歉?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想到这里陈敢脸色一沉,直接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