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萧衡已经全然相信了柳月棠的话,昭妃心口一阵阵发冷,扑通跪下,脊背挺得笔直。
“臣妾有错,但只是错在听信恶人谗言,至于陷害二字……臣妾没做过,也不会认。”
“你自然不会认,听信谗言和陷害妃嫔的罪名区别可大了。”
柳月棠目光锐利直视她:“你口口声声说是柳月瑶传的信给你,那满宫嫔妃她为何恰巧传给了你,究竟是你蓄意谋之,还是巧合?若本宫猜的没错,你见本宫如今分走了你的宠爱,还怀上了皇嗣,便开始容不下我。所以你派人前去柳府,搜集了这些莫须有的证据,随后让人假传了一封傅知行的密信给我,让我同他在此相见。
“至于阁楼中的媚香,也是你让身边的宫女事先点上的。你在得知装扮我的流筝去了流云台后,便前往勤政殿,让皇上一同来捉奸!对不对!”
她字字如寒玉坠地,将今夜一事分析得极是合理。
昭妃深知,今夜自己彻底中了柳月棠的计。
她望向冷峻伫立的萧衡,原以为会有一丝信任的脸上却阴沉至极。
“皇上……”
“你还有何话可说!”萧衡冷冷打断了她的话。
昭妃心猛地一沉,似是掉入了冰窖之中,浑身泛着寒意。
“皇上,您不信臣妾?”昭妃双眼泛红,声音哽咽。
“臣妾即便恨熙妃,也不屑用这等下作的手段去陷害于她!”
“可昭妃你还是用了。”柳月棠扬声道。
“倘若不是你同柳月瑶合谋要除掉本宫,那会是谁?若不是你命人在暖阁中点燃媚香,那又会是谁?不是你,难不成是本宫自己活腻了,要将那些陈年旧事翻出来?”
“就是你!”昭妃坚定决绝的话在柳月棠反问之后却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她目光森冷可怖:“本宫不过是……”
柳月棠瞬间急红了脸,当即便打断了她后面的话:“是本宫?”
柳月棠连连冷笑:“本宫再肆无忌惮,也不敢拿皇上的信任去赌,更不敢拿自己的前程和流筝的性命去赌!”
说着,她凄然闭一闭眼:“我就不明白了,我从未得罪过昭妃你,也从未想过要抢走你的宠爱,我不过是想要在宫中安然度日,平安诞下腹中孩子而已。为何你这般容不下我?竟要置我和腹中孩子于死地!倘若今日赴约的是我……”
她吸了口冷气,浑身一颤,不敢细想。
而萧衡也知道,若赴约的是柳月棠,在媚香之下自会乱情。
轻则被自己误会,重则……不仅会行苟且之事,还会伤及她腹中的孩子。
他下意识地往她小腹上看去,只见柳月棠掌心轻柔覆在平坦的小腹上,动作小心翼翼,似呵护稀世珍宝,又似是心有余悸的后怕。
萧衡抬手覆上她小腹:“好了,你有孕在身,莫要动气。”
柳月棠微微欠身:“那就请皇上严惩伤害皇嗣之人。”
她并未说臣妾,而是皇嗣。
便是要告诉萧衡,昭妃的罪已不仅仅是陷害妃嫔了,更想谋害皇嗣。
昭妃怔怔望着萧衡,只见他柔和的目光从柳月棠身上移开,最后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眼底翻涌着自己从未见过的冰冷和失望。
“昭妃!你太让朕失望了!”
他低沉的怒喝声宛如一块淬了霜的铁,重重砸在耳膜上,震得她眼前发黑。
昭妃瘫软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这就是那个扬言要娶她的男子,要保护她的男子。
而如今,他竟为了保护另外一个女人,而质疑自己,处罚自己。
昭妃冷冷笑出了声,恍若碎玉击冰。
眼角盈盈泪意终是凝不住,顺着苍白脸颊蜿蜒而下。
“是皇上您太让臣妾失望了!”
“臣妾同您相识十四载,这十四年的情分,竟比不上她一句话!”
她抬起拇指指向柳月棠。
两人四目相对,这一刻,却好像谁也不认识彼此。
那些温柔的话、炽热的情,全都是一场大梦。
那些娴静的笑容,纯粹的感情,幼时的陪伴已成了镜中虚影。
萧衡垂下眼帘不再看她,他怕自己再一次心软。
若是今日不处罚昭妃,那么他便再一次对不起淼淼。
他亏欠淼淼的已经太多,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
沉思片刻,就在萧衡摩挲着扳指的手指一顿时,被堵住嘴的夏莹唔唔唔地发出声。
萧衡抬一抬手,示意何云峥将她口中纱布取了。
随着纱布取下,夏莹大口喘着气,伏身在地道:“皇上!我们娘娘真是冤枉的。”
“这一切都是奴婢的计谋,是奴婢给昭妃娘娘出的主意,让她去调查熙妃娘娘。奴婢趁着出宫时便去了柳府,恰好遇到了柳家小姐身边的侍女,是奴婢将柳家小姐亲手所写的证词带入了宫。”
“那证词到底是真是假,我们娘娘也不知情,娘娘是因为爱极了您,不愿您被人蒙骗了,方才将熙妃娘娘引诱至此。至于那媚香……昭妃娘娘如此良善单纯之人,怎会用这等下作手段,不过是奴婢替娘娘不值,恨熙妃抢走了娘娘的宠爱,所以才私用了此香。”
“这一切都是奴婢做的,同娘娘无关,皇上要处罚便处罚奴婢吧。恳求皇上看在昭妃娘娘对您用情至深的份上,宽恕娘娘。”
言罢,她双手撑地,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昭妃目瞪口呆,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疼,诧声唤着:“夏莹……”
夏莹回头对着昭妃扬唇一笑,眸中蓄满了泪花。
“娘娘,奴婢下辈子再伺候您。”
话音刚落,她便猛地拽下发簪,随着寒光一闪,利刃重重刺进了喉间,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染红了碧色衣襟,也染红了昭妃的视线。
萧衡下意识地替柳月棠挡住了飞溅而起的鲜血。
“不……夏莹!”昭妃目眦欲裂,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
她膝行至夏莹身边,用手紧紧捂住她脖间溢出的鲜血,可却怎么也捂不住,任由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袖。
“不……夏莹,你不要吓我……”她颤抖着唇,整个人害怕到了极点。
夏莹嘴角微张,抬起手想要握住昭妃的手,可刚抬至半空中,便无力落下,闭上了双眼。
她想,娘娘这样应该就能洗清罪名了吧。
至少,皇上不会再重罚娘娘。
说不定,还会念及娘娘痛失宫女而起几分怜惜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