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棠正欲起身,却被萧衡按住:“朕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告诉朕,你是否一早就知道了漆氏贪污一事?”
若今日是夏淮一人来告发漆氏行贿方还说得过去。
可却是夏淮和柳鸣一同前来。
他心中便起了几分疑心,到底是柳鸣同夏淮私下无法和解,还是柳月棠让柳鸣如此做的。
而眼下柳月棠这般反应,定然是同她有关系。
见萧衡仅仅只是问及是否一早就知漆氏行贿,那么其他事想来他并不知情。
于是,柳月棠垂眸低声道:“是,臣妾上一次回府便起了疑心。”
“所以,你在得知此事之后,便让你父亲同吏部侍郎将漆氏所犯之罪如实禀报于朕?”
柳月棠轻轻点头,放在萧衡掌心的指尖骤然紧绷,声音带着破碎的颤意:“是。”
“后妃不能干政,臣妾有罪。”
萧衡语气微微一沉:“你的错,仅仅只是不能干政么?”
柳月棠心猛地一紧,她明白萧衡这话另有深意。
难道他还知道了自己暗中谋划的其他事?
不,应该不可能。
若是知晓,方才萧衡便不会说是自己让柳鸣同吏部侍郎上报漆氏所犯之罪。
而是会问,这一切是否都是自己设计的。
他若真怪罪自己,方才就不会在父亲和漆氏等人面前给足了自己颜面。
男人最是恨欺骗和背叛。
那么……他定是怪自己隐瞒了他此事。
想着,柳月棠抬起蒙着盈盈水光的杏眸,软声道:“臣妾不应该隐瞒皇上。”
见她这般怯懦的模样,萧衡心头一软,却冷然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柳月棠,朕不喜欢欺瞒朕的女人。朕说过,朕不仅仅是君,亦为夫。你尽可将朕当作你的依靠,若你不愿漆氏母女活,朕自会让她们无法活命。”
说着,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肢:“你这些年,凡事皆是独自应对,皆靠自己设法解决,难道不累吗?”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地柳月棠浑身一僵。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她,累不累。
好像,她自小便习惯了这样没有靠山的日子。
她能靠住的又有谁?
自己的父亲都靠不住,难道还能靠住这位坐拥三千佳丽的帝王。
女人对帝王而言便是随手可弃的棋子。
她能够靠得住一时,却不能靠得住一辈子。
萧衡啊萧衡,你是帝王,我便永远不可能视你为夫。
见柳月棠愣愣的看着自己不说话,眸中只余下满目凄然,萧衡以为是自己语气过重吓到了她,抬手揉了揉她的肩膀:“好了,朕并非怪罪你,只是气你不信任朕。”
柳月棠指尖攥住他衣衫,埋首靠在他胸膛柔柔道:“皇上,臣妾并非是不信任你。”
“臣妾只是习惯了所有事都自己扛着,皇上您不只是臣妾一人的夫君,更是六宫所有女人的夫君,所有女人的依靠。臣妾不敢奢求太多,更不敢索要太多。”
萧衡闻言,甚是心疼,他抱紧了柳月棠轻声道:“淼淼,在朕心中,你与旁人不同,你可以多依赖朕一些,多索要一些。”
“真的吗?”柳月棠眼底浮动着希冀,樱红的唇瓣微微颤抖。
萧衡浅浅一笑:“朕何时骗过淼淼?”
柳月棠粲然一笑,垂首甜蜜埋在他胸间。
何时骗过淼淼?呵。
萧衡,你不是不喜欢女人要的太多么?
内务府。
流筝按例去领份例,内务府的吴公公见流筝来了,连忙笑盈盈地迎上前去:“流筝姑娘来了,正好,熙妃娘娘一直惦记的青墨鱼送来了,方才送了一条给太后和皇后娘娘,还有一条奴才给熙妃娘娘留着。”
流筝眼眸一亮:“那太好了,我们娘娘念叨好几次了。”
上一次吃这鱼时还是刚怀孕的时候,柳月棠一口气吃了好些,后面还想吃内务府却已经没有了。
这鱼出自榕国,又十分稀有,是以很是难得。
流筝也曾有幸尝过一片鱼肉,那鱼果然与普通的不同,鱼质十分细腻鲜嫩。
“吴公公,你可是忘了,我们昭妃娘娘也很是喜欢吃青墨鱼。”
流筝话音刚落,背后便传来了孔嬷嬷的声音。
见又是一位不能得罪的宫女,吴公公笑着颔首:“孔嬷嬷,奴才知晓昭妃娘娘喜欢吃,可是这鱼只有一条了,流筝姑娘要了便没有了。”
孔嬷嬷面色一冷,“可我之前就同吴公公打过招呼,倘若有了青墨鱼,便送一条去瑶华宫,吴公公这是不将昭妃娘娘的话放在心上么?”
吴公公一听,面色发紧,连忙赔笑道:“孔嬷嬷息怒,奴才不敢。”
“只是熙妃娘娘这边也要了,要不您同流筝姑娘商量一下,看这鱼给哪位主子?”
他可不敢干涉此事,一位是盛宠不衰的昭妃娘娘。
一位是怀有皇嗣且颇得盛宠的熙妃娘娘。
两位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主。
谈话间,小太监已将鱼送了出来,流筝抢先一步便将鱼夺到手中。
随后对着孔嬷嬷微微福身道:“这次是奴婢先来,且青墨鱼对胎儿和孕妇极补,此次孔嬷嬷便让给奴婢吧。”
言完,她颔首便抬脚离去。
一旁站着的宫女翠兰见状低笑一声:“怀上了皇嗣就是不一样,昭妃娘娘都要给熙妃娘娘让步,连她身边的宫女都敢对着嬷嬷您蹬鼻子上脸了。”
掌事嬷嬷乃三品,而流筝只是贴身宫女为六品,自以嬷嬷为尊。
翠兰这番话无疑是激起了孔嬷嬷心中的不满和怒意。
昭妃娘娘想要的东西,何时有没得到过?
莫说一条鱼了,即便皇上的心也没有人能抢去。
她盯着流筝的背影冷冷喝道:“站住!”
流筝转过头,只见孔嬷嬷凶神恶煞地走上前来,“昭妃娘娘的东西你也敢抢,谁给你的胆子?”
言罢,她抬手便要将流筝手中的鱼夺了去。
流筝连忙将鱼护在背后,丝毫不惧怕孔嬷嬷,仰首道:“我们家娘娘怀有皇嗣……”
“啪”地一声响起。
只见孔嬷嬷劈面一个耳光甩在流筝脸上,怒道:“这巴掌,是打你不敬上位,出言不逊,仗着背后的主子便目中无人。”
“我们昭妃娘娘素来大度,这条鱼,便赏给你们家熙妃娘娘吃了。”
言罢,孔嬷嬷冷嗤一声,甩袖旋身而去。
流筝恼怒地瞪着孔嬷嬷的背影,恨不得上前反打一巴掌。
可一想到柳月棠,终究不愿将事惹大,让她为难。便死死咬住下唇,将满腔和怒意和委屈生生咽回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