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宗人府之前,黛玉先来梨香院,一言不出便向贾环跪地叩头。
吓得贾环赶忙将她双手搀起。
再等到了九月底,迎春出嫁,同样先来梨香院,给这个并非至亲血脉的弟弟下跪叩头。
就连薛宝钗在出嫁之前,都是先来梨香院感谢贾环。
贾环甚是欣慰,这几个原本结局悲惨的姊妹,如今都有了好的归宿。
十月中旬薛宝钗嫁入林家。
十月底湘云嫁给了卫若兰。
贾环与卫若兰本是好友,为避免卫若兰新婚不久便得痨病的悲惨结局,贾兰这几年时常帮卫若兰调理身体。
如今卫若兰虽然不如马翱壮硕,但比大多数读书人的身体都要健康很多。
然而这一场场的喜事背后,贾环看到的,却是贾府衰落的开始。
当然现如今有他贾环撑着,而且几个姊妹都嫁入贵门,另外贵妃也保全了性命,因此贾府绝不会衰落到原着中的那种程度。
但,老一辈的掌权人,却该一个个的退出贾府的权力中心了。
就在十月底湘云出嫁没多久,贾赦去世。
仅仅间隔数日,邢夫人去世。
贾赦身上尚有爵位,按照惯例宗人府会发出一个讣告,历数贾赦所建功劳。
哪怕是像贾赦这样的闲爵,宗人府也会列举几样不痛不痒的功劳,诸如“品德优良忠君爱国”之类以显哀荣。
但贾赦去世,宗人府居然毫无动静。
反而圣人下旨,令荣国府将林如海遗孤林黛玉,转托林黛玉义姐雨蝶照顾,正月初八林黛玉将从璟亲王府出嫁。
荣国府大受打击,如此显赫的一份荣耀,就因为贾赦死得不是时候,竟尔从手边白白溜走。
贾母成天长吁短叹,居然没有想到宗人府不发讣告有何深意。
王夫人倒是想到了,但自从王家那边禁止她再回娘家之后,她在荣国府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到如今几乎将府里所有事情全都甩手不管了。
偏偏王熙凤怀孕,不能太过操劳,况且东路院那边也得有人管理。
贾母无奈之下,只能让贾环出面管家。
内宅则由探春料理,大奶奶李纨跟赵姨太太两方协助。
探春的管理才能,那是比王熙凤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在原着中就曾因王熙凤病倒,探春以第一管事人的身份,料理过家务一段时间。
并且做了很多兴利除弊之事,让日渐没落的贾府,多多少少回了回血。
贾环的管理才能并不比探春差,但一来他还要管理大观园女子专卖场,二来还得勤奋攻读——
他是不准备继续考进士的,但贾母等人并不知晓。
幸好还有贾琏撑着。
就连贾琮也因王熙凤的推举,将东路院那边大部分事务渐渐接过手去。
所以会递到贾环这里来处理的事情其实并不多,无非就是贾琏探春处置不了、又或者贾琏探春拿不定主意,不敢擅自做主的时候,才会递到贾环跟前来。
因此贾环倒也不是太过忙碌,偶尔还是有时间跟孙绍祖见个面亲热一下,或者干脆就去杏林山庄住两天。
迎春出嫁的时候,就已经是贾环在全权处置整个贾府的日常运作,迎来送往招待宾客,全都井井有条,并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到如今贾赦跟邢夫人先后去世,依旧在贾环的全盘掌控下。
每个人该做什么,每件事该如何处置,轻重缓急清晰无误,令整个贾府上上下下无不敬畏与钦服。
所以如今的贾府,其实多一个王夫人不多,少一个王夫人也不少。
王夫人怀恨之余,巴不得府里出个大差错她好看笑话,自然不可能提醒贾环,宗人府没发讣告。
探春跟贾琏其实全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悄悄一问贾环,贾环只说不用理会,探春跟贾琏自然一声不出。
结果贾赦的丧事办得格外冷清,很多高官勋爵看出动静,只是遣来晚辈入府致哀,自身却不露面。
跟先前贾母八十大寿的风光热闹相比较,简直判若云泥。
转眼进入腊月,薛蟠的亲事刚刚办完,荣国府里虽说黛玉搬去了璟亲王府,要从璟亲王府出嫁,但作为黛玉唯一的亲人,贾府也在忙忙碌碌。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坏消息仿佛晴空霹雳,砸在了贾府众人头上。
贾政在江西粮道上,因“贪腐纳贿”被革职查办,不日便要抵京问罪。
荣国府上上下下乱成一团。
贾母惊问此讯,差点儿昏倒在地。
随即想到当时贾政赴任之前,贾环就曾警告说贾政怕是受人陷害,才得了这么个表面看起来油水十足的“好”差事。
可一旦贾政赴任,最终必然落个身负重罪的下场。
贾母真是悔不当初,为何没听贾环的话,任由贾政去了江西。
此刻方知阖府里都是糊涂夯货,唯有环三儿头脑清醒,断事无误。
“老太太,您一定要拿个主意,救救老爷呀!”
王夫人更是乱了分寸,哭着求到了贾母面前。
贾母一见她这个样子就来气,骂道:“当日环儿曾想阻止你老爷离京赴任,我说我一个老婆子能懂什么,只能你们自己商量!
就是你,先骂环儿心肠狠毒,意欲害你老爷断掉前程!
后来你老爷因环儿的规劝拿不定主意,又是你怂恿你老爷不要听信环儿,甚至回你娘家搬来你兄长的一句话,说你老爷尽管赴任绝无妨碍。
如今倒好,你老爷果然如环儿预料的那样,得一个重罪在身的下场,你倒有脸来求我?
你不是有一个有能为的兄长么?去问问你兄长,如今你老爷身负重罪,他还记不记得当日正是他这个聪明人,让你老爷安心赴任?”
王夫人又何尝不是痛悔不已?
可是要让她承认是她错了,是那孽障环三儿全都料准了,那真是比杀了她还更困难。
眼见贾母一边流泪,一边指着她痛骂不已,王夫人只能双膝落地跪了下来。
屋里的丫头媳妇纷纷躲避。
一旁陪坐着的王熙凤赶忙起身,说道:“老太太暂且不要惊慌!既然环三弟事事料准,不如唤他过来问问,看老爷这次要不要紧!”
一句话提醒了贾母,她如今便如溺水之人,有根稻草也要紧紧抓住。
所以她一边吩咐丫头去唤贾环,一边又跟王熙凤说道:“凤儿你身怀有孕,就不要在这儿伺候了,先回你的院儿里养着去吧!”
王熙凤顿时明白,贾母这是要让王夫人,跪到贾环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