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嫔宫中。
李德全带着禁军踹开宫门时,殿内一片死寂。
烛火摇曳,映出梁上一道悬空的身影——李嫔一身素衣,白绫已套上脖颈,脚下的绣凳摇摇欲坠。
“快!救人!”李德全厉喝一声。
两名侍卫冲上前,一把将人拽了下来。
李嫔瘫软在地,脖颈上一道刺目的勒痕,面色惨白如纸。
“娘娘这是何苦?”李德全皱眉,“陛下还未问话,您就想一死了之?”
李嫔闭目不语,泪如雨下。
*
万寿节宴会草草结束了,皇帝一行人来到皇后宫中等待结果。
坤宁宫内,烛火摇曳。
李德全匆匆赶来回禀:“陛下,李嫔娘娘方才……正要自缢,已被救下。”
“她想寻死?”皇帝冷笑一声,龙袍袖口金线在烛光下泛着冷芒,“由不得她。”
汐贵妃缓缓起身,声音冷如寒冰:“陛下,臣妾恳请亲自审问李嫔。”
她抬眸,眼中翻涌着滔天怒意,“庭儿所受的苦,臣妾要她——亲、口、交、代。”
皇后猛地站起身:“柳汐!后宫之事自有本宫处置,你越矩了!”
汐贵妃冷笑:“越矩?”
她一步步走向皇后,素来温婉的眉眼此刻凌厉如刃:“娘娘若真有心处置,为何庭儿会遭此毒手?为何李嫔宁可自尽也不敢面对陛下?”
她猛地转身跪地,重重叩首:“陛下!臣妾今日,非要讨这个公道不可!”
“准。”
皇帝起身的瞬间,满殿烛火齐齐一暗。
他居高临下俯视皇后,声音轻得可怕:“皇后既然管不好后宫,今日起,六宫事务暂由汐贵妃代掌。”
“陛下!”皇后踉跄后退,凤冠珠翠叮当作响。
她不敢相信,皇帝竟当着其他人的面,生生夺了她的权柄!
邵弘垂眸看着这个相伴二十载的发妻,忽然觉得陌生和疲惫。
“许如嫣。”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直呼皇后闺名,惊得满殿宫人伏地颤抖。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鎏金地砖映出帝王森冷的眉眼:“你要嫡长子,朕给了;你要后位,朕给了;你要太子之位,朕也给了。”
他忽然一把攥住皇后手腕,“现在连周家军权都要染指——”
“是不是明日,朕就该写退位诏书,改立许家称帝?”
“陛下!”皇后脸色煞白,精心描绘的妆容裂开细纹,“臣妾父亲当年倾全族之力助您登基,您怎能——”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她脸上。
皇后捂住脸不可置信的看过去:“贱人,你敢打本宫?本宫是皇后!”
汐贵妃收回发麻的掌心,眼中寒芒未褪:“这一巴掌,是替皇上打的。”
她声音轻柔如絮,却字字诛心,“娘娘方才那话,是把皇上当许家的傀儡?还是把龙椅当许家的囊中之物?”
皇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决绝:“皇后殿前失仪,禁足三月。若国公府有异议——”
他扫过瑟瑟发抖的宫人们,“大可在朝堂上,与朕当面对质。”
惊雷炸响,惨白的电光透过雕花窗棂,将帝后对峙的身影投在朱墙上,宛如皮影戏里不死不休的冤孽。
“把李嫔带上来。”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殿外暴雨有所感应般的倾盆而至。
*
李嫔被两名禁军押着,踉跄跪倒在殿中央。
她浑身湿透,素白的中衣紧贴在身上,脖颈间那道刺目的勒痕触目惊心。
皇帝冷冷注视着她,声音低沉如雷:“李嫔,朕只问一次——是谁指使你谋害三公主?”
殿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素来懦弱的女人会像从前一样,颤抖着伏地认罪,或是哭着求饶。
可李嫔却缓缓抬起头,眼中竟是一片死寂般的平静。
“是皇后娘娘。”她声音清晰,字字如刀。
满殿哗然!
皇后猛地站起身,凤冠珠翠剧烈晃动:“李岚!你敢污蔑本宫?!”
李嫔没有看她,而是直视着皇帝,唇角甚至浮起一丝惨淡的笑:“陛下,您知道吗?臣妾这辈子,从未想过要当什么娘娘。”
她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剖开深宫十几年的疮疤——
“臣妾本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十六岁那年,娘娘说需要个听话的'自己人'固宠,便在陛下的茶里下了药。”
“那夜之后,臣妾怀了嵘儿。”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皇后娘娘说,若臣妾敢背叛她,便让臣妾的父兄死在许家的矿洞里。”
皇帝瞳孔骤缩,指节捏得发白。
李嫔却像感觉不到痛一般,继续道:“这些年,臣妾活得战战兢兢,既不敢违逆皇后,也不敢亲近贵妃。”
“皇后娘娘每次赏的恩典,都是要臣妾替她做一把刀;贵妃娘娘每回的照拂,都让臣妾在皇后那儿多挨一顿罚。”
她忽然低低笑起来,笑得满眼泪水:“这次,皇后娘娘说,只要臣妾帮最后一次,就让嵘儿有个好前程。”
“可臣妾知道……”她抬眸,眼中是濒死之人的清醒,“三公主若死,臣妾必定活不过今晚。”
“臣亲真的好累,为什么都要逼我!”
皇后脸色铁青,猛地冲上前:“你这个疯妇!本宫何时要求你做那些脏事了!”
“够了!”皇帝暴喝一声,龙案上的茶盏震落在地,碎瓷四溅。
他死死盯着皇后,眼中翻涌着滔天怒意:“许如嫣,你还有何话说?”
皇后踉跄后退,却仍强撑着冷笑:“陛下宁可信一个贱婢的疯话,也不信臣妾?”
“信你?”皇帝忽然抬手,李德全立刻捧上一封密信,“看看这个!你许家暗中拉拢边关将领的罪证,真当朕不知?”
暴雨声中,李嫔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溅在鎏金地砖上。
汐贵妃脸色骤变:“她服毒了!快传太医!”
李嫔却摇头,染血的手指抓住皇帝的龙袍下摆:“陛下……嵘儿什么都不知道……求您……”
李嫔咳出的鲜血染红了地砖,她浑身发抖,眼神涣散,却仍死死攥着皇帝的龙袍下摆,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嵘儿……他是无辜的。”
她声音微弱,却执拗地重复着,仿佛只要她撑得够久,就能为儿子争得一线生机。
就在此时——
“砰!”
殿门被猛地撞开,一道靛蓝身影踉跄冲了进来。
“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