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轻轻没有逼迫,恭敬地告辞。
后面她又沿着山路逐一拜访了部落里的几位老兽人——曾经最勇猛的猎手石锤爷爷,经历过多次部落迁移的老织工青藤婆婆……结果如出一辙。
提到白渊的来历和父母,老人们要么脸色微变,眼神飘忽,含糊其辞地说“不知道”“他父母走的早根本不太了解”,要么就如同桑婆婆一样,干脆说不记得。
然后话题飞快地被引到其他事情上。就连平日里最喜欢给幼崽们讲以前的事的老兽人,也都三缄其口,气氛一时变得压抑而古怪。
她想问问系统,可系统自那日之后再没出现过,像是彻底把她抛弃了。
现在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大祭司身上了。大祭司管丧葬,说不定白渊父母的葬礼也是由他一手操办的。
黎轻轻抱着这个想法,去到了大祭司的住所。
大祭司一个人独居在一处偏远的小山洞,他不喜欢在休息时间被人打扰,所以挖洞的时候位置选得很谨慎。
平时洞的周围也被故意用许多杂草覆盖,就是怕别人找上门来。
可黎轻轻现在可不管,她一心想帮白渊找个真相,踩着杂草走到了洞口边上。
“祭祀?大祭司,你在吗?”黎轻轻试探性地往里面喊了几声。
并没有得到回应,但部落最近并没有什么事,现在又还早祭祀应该不会这么早就出去吧?
她又坚持喊了几声,“大祭司?”
“谁啊?活得不耐烦了?都说了不要随便来叫我!”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黎轻轻吐了一口气,“是我,黎轻轻。”
大祭司听到是黎轻轻,猛的一下从床上起来,还大声喊着,“首领,对不起啊,有什么急事吗?我这就来!”
洞口遮挡的藤蔓被一只枯瘦的手拨开,大祭司那张沟壑纵横的脸露了出来。
眼神浑浊却努力挤出笑意,“首领,您这么早来找老朽,是有什么吩咐?部落近来无事啊。”
黎轻轻没有客套,直截了当,目光紧紧锁住他,“部落最近是无事,我是为了白渊的事。您是管部落里生丧嫁娶仪式的,白渊父母的丧事也是您操办的吧?”
“白,白渊啊......”他的声音有些发干,“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首领您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还不等黎轻轻继续追问,大祭司又补了一句,“那时候老朽还不是大祭司呢。”
黎轻轻愣了一下,十六年前,他确实不是大祭司。
那时候部落的大祭司其实是凌末的阿祖,在此之前银虎部落的祭祀之位是由凌末家世代传承的。
这个大祭司上任是六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凌末的阿祖和父母相继离世。
凌小团、凌小雨尚在襁褓,凌末年纪又小,最后祭祀的位置便落到了现在这人身上。
明面上他也是凌家的远亲,其实八竿子打不着,就是当时部落着急用人,这个肥差就给了他。
“就算你当时还不是祭祀,以你这个年纪多多少少也知道吧?”她语气多了些强硬。
刚刚接二连三的吃瘪已经让她没了耐心。
“我......”大祭司脸上的皱纹都在颤抖,厚街滚动了几下,眼神复杂地在黎轻轻脸上扫过,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挣扎。
最终,那点惶恐被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取代,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侧过身子,让开了洞口。
“您......进来说吧。”他的声音沙哑无力,带着浓重的岁月沧桑感,“这里风大。”
黎轻轻立马迈进了略显阴暗的山洞。洞里一股灰尘的味道,光线很暗,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发出昏黄的光晕。
大祭司佝偻着背,慢慢走到一张石桌旁坐下,指了指旁边的石凳,“首领,您坐。”
黎轻轻没坐,她站在原地,背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光,显然在等待一个答案,“现在可以说了吗?”
大祭司双手叠放在腿上,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互相捻着,低垂着头。
山洞只剩下他粗重又缓慢的呼吸声。
许久,他才下定了决心,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开口,“首领......那孩子的来处我们现在也没完全弄清楚。”
“来处?”黎轻轻的心猛地一沉,预感更加不妙。
大祭司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白渊他……他没有父母……或者说,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
黎轻轻瞳孔一缩:“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大祭司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痛的决绝,“他……他不是被任何雌性生出来的。至少,不是被我们认识的雌性生出来的。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可能得有快十七年了?记不太清具体年头了,只记得那是个雪特别大的冬天。”
“那天……”大祭司陷入了回忆,声音飘忽起来,“雪下得很大,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我和老祭祀,也就是凌末阿祖,想去部落外占卜。我们走到西边的山坳口,在一片雪地里,发现了……他。”
“他?”黎轻轻追问,“那时的白渊?”
“对,”大祭司点头,“就是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幼崽,被放在雪地上。那场面……”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恐惧,“那孩子躺在那里,不哭也不闹,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着天空,周围……周围只有一大滩已经半凝固、在雪地上异常刺眼的……血迹。没有足迹,没有兽人的气息,什么都没有。只有血,和那个孩子。”
“血迹?”黎轻轻感到一股寒意,“是谁的血?”
“不知道,”大祭司摇头,“完全不知道。现场只发现了一件东西……一件包裹着婴孩的破旧襁褓碎片,是我们从未见过的,不是兽皮,上面还有个图案,像画上去的一样。”
“画上去的一样?”黎轻轻心中巨震,她急切地问:“那件襁褓呢?还在吗?”
大祭司沉默了一会儿,转身从石床底下翻出一块布,递给了黎轻轻。
黎轻轻看到布的那刻愣了愣。布虽然已经沾满灰尘,也在岁月的洗礼下褪色,可上面牡丹花图案的刺绣依旧鲜艳。
现在的兽连纺布都不会,更何况十六年前,还有这刺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