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奥迪车内,一位脸上带着焦急的中年妇女探出车窗外,听见救护车的声响后,连忙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开救护车的师傅车技非常的好,即便速度有些小快,但依旧是稳稳的停下了车。
“无关人等速速离开。”
两位小护士连忙将林姝推了出来,一位小护士的脸上虽然带着不悦,但依旧是一丝不苟的对待着病人。
肖遥扶着白幼雪,双目通红的从救护车上走了下来。
他看见了陈知韫,看见了她满是心疼的脸,那张脸上没有了以往的睿智和温柔,只剩下了浓浓的担忧。
“妈...”
不知怎的,肖遥喊了她一声,沙哑的声音中满是委屈,像是一个被骗了棒棒糖的孩子。
“肖遥...怎么了啊?”
陈知韫走上前,她让开了位置,让小护士将林姝推进了医院,她轻轻的摸了摸肖遥带着泪痕的脸,感受到了他的悲戚。
“他骗了我!肖善生骗了我啊!”
他猛地上前一步,抱住了陈知韫,再也忍受不住心中汹涌的泪意,在母亲的怀中哭了出来。
陈知韫的身体陡然一僵,聪明的她定然是知道了肖遥所说的所为何事。
若林姝的病真的如肖善生所说,只是个小小的胃病,那她又怎么会忽然进医院呢?
视线猛然流转,她看向了白幼雪,小姑娘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她站在救护车的身旁,就像是一朵娇弱的花朵,在暴雨的摧残下摇摇欲坠。
“小雪...想哭的话,就来阿姨这里...”
她不忍的开口,她是第一个知道白幼雪是单亲家庭的人,她还是个语文老师,十分的感性,拥有着很强的共情能力。
她自然是知道白幼雪的心中是多么的疲惫,她只能强忍着担忧和害怕,她不能倒下,因为不仅她只有她的妈妈了,她的妈妈身边,也只剩下她了。
这个本该被无限保护的女孩,终究也只能一个人苦苦的支撑着自己。
她很想训斥肖遥一番,作为一个大男人,居然比一个女孩还要懦弱?
可是他转念一想,顿时就明白了一切。
肖遥...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就像是当年,他将梁泠的死全部看做是自己的责任一样。
若不是肖善生帮助林姝谎报了病情,她又怎么会忽然病倒?
可是...这是肖善生的错吗?
这很难评定,他只是顺着林姝的意思帮忙掩盖了,他只是个医生,并没有任何权利要让病人必须做手术不是吗?
那么...这是林姝的错吗?
她只是不想让女儿在高考前担心,这她的错吗?
她只是个来自农村的妇女,她人生的一切只剩下白幼雪了,这...是她的错吗?
每个人的视角,每个人的位置不一样,他们所思考的角度和方向亦是不同,而就在这些不同的纠缠中,才最终酿成了这场事故。
谁对...谁错?
没有意义了。
“进去医院,我们进去医院,林姐的身边不能没有我们。”
陈知韫强忍着情绪,她必须要冷静下来,她已然是这两个孩子最后的依靠了,若是连她都被情绪左右,那么林姝可就是真的孤立无援了。
她一只手拉着一个人,像是他们最后的避风港。
肖遥擦去眼角的泪水,却是不敢望向白幼雪,他很害怕,害怕看见白幼雪失望的眼神,害怕看见她眼中的悲哀。
因为这都是他的错,要是他当初能够看出肖善生的不对劲,能够再多询问他一次,或许结果就会不一样!
毕竟他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应该更加警惕一些,他明明对胃部疾病很敏感的,为什么当初就没有再多问一句呢?
哪怕就只是一句“你说的是真的吗?”!
好了伤疤忘了疼,永远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
白幼雪依旧是先前的那副模样,娇弱的身躯依旧步伐端正,像是站在风雨中,依旧吹不倒她的身姿。
可是...她的内心所想,又有谁能知道呢?
她到底有多害怕,谁...又能宽慰呢?
多说无益,当三人走进医院,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涌入他们的鼻腔,仿佛多了一份庄严和肃重。
邓小菲走了上来,神色严肃,她早早就接到了来自救护车上的电话,毕竟是肖善生的儿子,小护士最终还是打了个电话。
当然,肖善生已经进入了手术室,接电话的人是邓小菲。
“肖遥,肖主任在做手术,我们会安排其他医生为林女士做手术的。”
“并且林女士早就是肖主任的病人了,他也早早做好了手术方案,成功率很高的。”
肖遥甩开了陈知韫的手,他上前一步,盯着邓小菲,一字一句的开口:
“可是...”
“消化性溃疡和急性腹膜炎的手术是不一样的不是吗?”
“情况已经变了,手术方案也该改变,你作为肖善生的助理,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邓小菲的娇躯冷不丁的颤抖了一下,但还是非常冷静的开口:
“为林女士主刀的医生会做好方案的。”
“肖主任的手术至少还要三个小时才能结束,没有时间了。”
“那就让他出来,换一个不行吗?”
肖遥的脸上带着乞求,声音像是在哀求,他真的很害怕,各种各样的情绪疯狂的涌上他的大脑,他真的顾虑不了那么多了,他真的像是要疯了。
他不想再看到那样的悲剧重现了,而且那个人还是白幼雪的妈妈。
“肖遥,够了。”
陈知韫开口,她制止了肖遥的话,这分明是对每个人的不尊重。
肖遥回首,低垂着眸子,沉默了一阵。
陈知韫依旧拉着白幼雪的手,她轻声的安慰道:
“走吧,我们去坐坐,医院会安排好的。”
两人沉默的跟在陈知韫的身后,一言不发。
“我去个洗手间。”
冷不丁的,肖遥开口。
陈知韫略带担忧的看了他一眼,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肖遥转身,和她们背道而驰,两边的影子在短暂的交融后,越拉越远,从狭长变得粗短,最后融入楼道。
而在楼道的上方,手术室三个字正散发着冰冷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