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民和苏文佩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往纺纱厂这边来。
远远就听到争吵声。
苏文佩悄声道:“这些闹事的妇女,一听就是高业沟的葛桂英,还有马蹄沟的苏梅香。”
周怀民想起一件事:“这葛桂英是不是之前欺负喜枝那个葛氏?”
“是她,她娘家是西林庄的。”
周怀民点了点头:“苏梅香呢?”
“苏梅香娘家就是俺村的,她儿子是第二营第三哨哨长孙元亮。”
“走瞧瞧去。”
两人走到众人前,周怀民笑道:“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保民家园新盖的,确实好。有谁想租用保民家园?”
下面女工都不吭声。
三家铺闫二牛的婆娘苏桂香,是高业沟纺纱厂的组长,一向和葛氏不对付,她大声喊道:“周会长,是葛桂英刚才在闹着要去保民家园。”
听苏桂香一说,有十几名女工也指认出葛桂英。
葛桂英看到周怀民正盯着自己,心里害怕,谄笑道:“我就是觉得吧,咱们都是自己人,应该先紧着自己人住好房子,也不是我想住。”
周怀民没理她,和众女工劝解道:“这保民家园,是建筑厂的劳工修盖,劳工大多都是外县来的村民,钱也是我出的,地也是杨会长出的,所以这房子怎么用,分给谁,那就是我和杨会长说了算,别人管不着。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苏桂香应声道:“周会长说的在理,有些人就是啥便宜都想沾!”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苏桂香的派众不少,都应声道:“我们都听周会长的!”
郑月娥喊道:“周会长,刚苏梅香也说要去保民家园!”
苏桂香和苏梅香,娘家都是山泉沟。各自嫁到三家铺和马蹄沟。
两人拉拢婆家人和娘家人,在纺纱厂里拉帮结派。
苏梅香澄清道:“我是替周会长打抱不平,也没说自己要去!”
马蹄沟的陈雁,高业沟的葛桂英,都是苏梅香的派众。
周怀民道:“各位,无论你家是巩县的,郑州的,登封的,偃师的,开封的,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我们常说,保家卫民,卫的是巩县村民吗?不是,保卫的是每一个愿意在保民社里安居乐业的人民。如果谁不愿意安居乐业,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那我就请他出去,不再受保民社的保护。”
众女工听到周怀民一番话,有人低头,有人得意看向苏梅香派众。
周怀民和苏文佩两人出了高业沟纺纱厂,搭乘公交马车,又赶往黑石关村第一营驻地。
目前社兵并不在营地睡觉,如果夜间不需要巡逻值守,就各自回家休息。
第一营负责驻守黑石关,有三个哨在外巡逻,负责巩县西线的防卫,一是防杜二、二是防流贼,三是防贼盗。
营长周德旺正带着两个哨沿着伊洛河岸挖掘壕沟。
“怎么样?你们营有没有需要推荐到保民家园的?”周怀民问周德旺。
“有,上次马家庄之战,有一名社兵是荥阳人,叫李续,左手手指被削掉几个,已握不住刀盾。”
苏文佩道:“他现租住在刘家沟村民家,和开封来的一个妇女结了亲,现在他领了抚恤,在村里当农兵。”
周怀民点头:“这个李续我听黄必功说了,推荐他包一个玻璃大棚。院子也给他分一个。”
现在保民营的社兵都在商议推举外县村民租住保民家园,评出优秀的社兵。
炮兵营驻地是高业沟村边靠着山坳的几间红砖房。
旁边还有仓窑、油布帐篷和宽敞的空地。
用栅栏围着,挖有壕沟,有社兵在把守。
其中一间红砖房内,炮兵营营长赵至庚,敲着黑板,对下面哨长、队长及部分社兵道:“这九九乘法表,大家都掌握的差不多了,咱们接下来说一说,最近社里让分配保民家园的事,首先,凡是本县村民,都无资格参与,只有外县村民,特别是流民优先入驻。”
下面周昌贺大大咧咧喊道:“为啥不让咱们住?”
赵至庚瞪他一眼:“你聋了吗?我说了本县村民不能参与。你二民叔定的,你有意见去找他。”
周昌贺嘿嘿笑道:“我在周家沟住的好好的,才不去那里。”
赵至庚道:“各哨的外县村民,我会统计你们的战功,按照战功排名,报给社里。每人发院子,每月只需缴纳租金三钱。”
二哨哨长苏志高喊道:“营长,我一直很好奇,你算是本县村民还是外县村民?”
周昌贺嚷道:“咱营长当然是周家沟村民。”
赵至庚笑道:“我不参与分房,我是周家沟人,我在周家沟有房子啊。”
苏志高举手示意,道:“营长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你为啥是周家沟人?听村里人说你和社长还是兄弟呢。”
还有一名哨长,忐忑的小说道:“我听俺村的一个村妇说,你是社长他爹的私生子。”
周昌贺扭头骂道:“放他娘的屁!你和我说是谁说的?”
赵至庚点了点头,笑道:“昌贺你坐好。正好也趁大家都在,我和你们讲一讲我的身世,也好让你们明白,我们社兵是在为什么而作战。”
赵至庚拿起粉笔,简单的在黑板上画了一条河,点了三个点。
“这是一条河,它叫黄河。”
赵至庚往黄河上面点了一个点:“我其实并不是周家沟人,老家在开封府封丘县陈桥驿,就在这黄河边上,你们听说过赵匡胤黄袍加身之地吧,就在那里。”
苏志高恍然:“怪不得你姓赵,也许你祖上就是皇亲国戚呢!”
赵至庚笑道:“祖上是不是皇亲国戚我不知道,反正我爹是驿仓的账房,我自小跟着爹打算盘,也是能写会算。”
他坐在讲桌前的凳子上,望着门外,遥看白云缓缓飘来,回想道:“十岁那年,我记得是七月底的一个黑夜,也没有月亮,我和小妹睡一张床,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有刺耳的哭喊声,我被惊醒,下床便想出去看,谁想一脚踩到水里,水深到腰。”
有一社兵疑问:“是踩到水缸里了?”
苏志高面色一沉,冲那社兵道:“定是黄河决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