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能行吗?”李秋菊捏着衣角,声音都有些发飘。这还是林楚钦头一回在医术上,这么郑重其事地让她搭把手。那份突如其来的看重,让她心里头发慌,手心也潮乎乎的,可又有一股说不出的暖流在心口慢慢漾开。
“行的。”林楚钦看着她,语气很肯定,“嫂子的药膳,对病人后续调理,比啥都管用。”
李秋菊迎上林楚钦的目光,那点子紧张和不安,忽然就散了大半,她用力点了点头:“楚钦,俺跟你去!”
苏敏一直站在不远处,这时候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贯的利落:“楚钦,周总,你们放心去。合作社这边,还有药材联盟的宣传,我会盯着。去省城的车票住宿,我也有朋友在那边,能帮着安排妥当。”
她话说得周全,听不出旁的情绪,只是公事公办。
“那可太好了,苏记者,真是又麻烦你了。”周雅松了口气。
高老三也凑了过来,蒲扇似的手掌拍得胸口嘭嘭响:“楚钦,你只管去给陈总治病!联盟这边,我老高保证把周边那些村子都给你跑下来!等你治好了陈总,咱们联盟的名头,那才叫一个响亮!”
林楚钦又跟高老三细细交代了几句,让他务必稳扎稳打,别急功近利。
临走前一晚,桃花村静悄悄的,月亮挂在天上,洒下一片清辉。
林楚钦屋里的油灯还亮着,他伏在桌案前,细细地将一排银针用绒布擦拭干净,又将一些炮制好的药材分门别类装进小药包里。这些,都是百草堂压箱底的好东西,是他这次出诊的本钱。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李秋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走了进来。
“楚钦,忙活大半天了,喝点东西垫垫肚子。”她将碗放在桌上,没多说话,便走到床边,拿起林楚钦换下的衣裳,又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换洗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行李袋里。
屋里很安静,只有油灯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和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林楚钦和李秋菊在周雅、李亮玉等人的相送下,坐上了开往省城的客车。
车子慢慢驶出桃花村,车窗外,是熟悉的青山绿水,还有村民们探头探脑的身影。车窗里,林楚钦闭目养神,李秋菊则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手心里又开始冒汗。她偷偷瞟了一眼身旁林楚钦沉静的侧脸,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既有些害怕,又有些说不清的期盼。
车子晃晃悠悠,颠簸了小半天,总算进了省城的地界。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跟桃花村完全是两个世界。
按照苏敏提前给的地址,两人七拐八拐,总算摸到了省立第一医院。这医院盖得气派,进进出出的人都行色匆匆,透着一股子大城市特有的忙乱。
在住院部顶楼的特护病房区,他们找到了陈雄的病房。
门口杵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汉子,跟门神似的,表情冷冰冰的。李秋菊上前通报了姓名和来意,其中一个汉子拿起对讲机低声说了几句,过了会儿,病房的门开了。
出来的却不是家属,而是一个三十岁上下,戴着副金丝边眼镜,穿着崭新白大褂,下巴微微扬着的年轻医生。
那医生从上到下扫了林楚钦和李秋菊一眼,目光在他们略显风尘的衣着上多停留了两秒,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那调调,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你们俩,就是孙老请来的那两位……‘乡下神医’?”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我先跟你们打个招呼,这儿是省立医院,可不是你们乡下那些土方子能随便糊弄的地方。陈总的情况复杂得很,经不起你们瞎折腾。你们要是……”
“——这儿是省立医院,可不是你们乡下那些土方子能随便糊弄的地方。”
那年轻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
“陈总的情况复杂得很,经不起你们瞎折腾。你们要是……”
话音未落,病房里头踱出来一位头发花白,但瞧着硬朗的老者,正是孙思邈。
“楚钦小友,可算把你盼来了。”孙老先是冲林楚钦笑了笑,随即转向那年轻医生,声音不高,“刘伟,有你这么跟客人说话的么?”
刘伟撇了撇嘴,没再多言,只是那不情愿的模样,谁都看得出来。
病房里消毒水味儿挺冲,还有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闷。
一个四十来岁,瞧着十分疲惫,眼眶都陷下去的中年男人急急迎上。
他就是陈雄的儿子,陈浩。
“孙老,这位就是……林神医?”陈浩的声音还算客气,只是在林楚钦和李秋菊那身略显朴素的衣着上溜了一圈,话尾透着迟疑。
刘伟这时抱起胳膊,从旁边一个铁皮柜里抽出一沓厚厚的病历报告,“哗啦”一声,不轻不重地扔在桌上。
他也不瞧林楚钦他们,只对着陈浩,声音却故意扬高了些,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楚:“陈总,孙老。这是陈雄先生最新的脑部ct、mRI、还有脑电图报告。我们请了神经内科的专家会诊,结果很明确,大脑额叶、顶叶多个功能区出现大面积不可逆的神经元坏死,脑水肿严重,颅内压持续偏高。简单说,最好的结果,就是维持生命体征,植物人状态。任何其他的治疗,都是瞎耽误工夫,白白增加病人的痛苦。”
他说话时,嘴里时不时蹦出几个英文词儿,那副做派,恨不得从鼻孔里哼出来。
陈浩听着,身子晃了晃,他本来是央着孙老来的,可眼见父亲一天不如一天,西医又这么说,他转向孙老,声音都带了些不稳:“孙老,这……这可怎么办啊?”
孙老眉头拧得死紧,重重叹了口气,没接话。
林楚钦倒没什么太大反应,反而轻轻笑了下。
他开口,声音平平的,却让屋里每个人都听得真切:“一堆纸片子,几句话,定不了人的生死。病人自己说了才算。让我看看人。”
刘伟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嗤了一声:“看?这些报告,你能看懂几个字?弥漫性轴索损伤,脑干功能衰竭的临床指征,你听过吗?”
林楚钦没搭理他,直接绕开,走到了病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