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整个人都傻了。
她就那么直愣愣地戳在那儿,嘴巴微微张着,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她用力眨了眨眼,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可眼前这发生的一切,又那么真切。
这个被她瞧不上眼,前几天还被她当着全村人的面给免了职的乡下“土郎中”,竟然……竟然真的把一个眼看就要断气的人,从阎王爷手里给拽回来了!
这叫医术?这他娘的简直是神仙本事!
她脑子里那些关于现代医学的东西,那些条条框框,在林楚钦这几下近乎“起死回生”的救治面前,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一点渣都不剩。
“我的个老天爷!楚钦这手艺,真是绝了!”
“可不是嘛!刚才那女娃子,眼瞅着就不行了,楚钦几针下去,一颗药丸子,硬是给救回来了!”
“咱们百草村有楚钦,真是祖宗积德啊!”
围观的村民们,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叹和议论。
他们是晓得林楚钦医术不赖,可谁也没想到,能不赖到这个地步!这已经不是“不赖”能说清的了,这是“神”!
听着乡亲们那些发自内心的夸赞,周雅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阵阵发烫。
她脑子里嗡嗡直响,全是自己前几天在大会上说的那些话——
“思想保守”、“脑筋转不过弯”、“拖后腿”、“唱对台戏”!
还有她那张轻飘飘的罢免通知!
一个字一个字,这会儿全变成了响亮的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疼!真他娘的疼!
羞臊得她恨不得地上立刻裂开条缝,好让她钻进去,再也不用出来丢这个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呜啦——呜啦——”声由远及近。
县医院的救护车,总算是姗姗来迟。
车门“哗啦”一声拉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跳下车,抬着担架,急匆匆地冲进院子。
“伤员呢?情况怎么样?”
领头的一个医生一边问,一边快速扫视着院内。
当他们看到那个先前情况最危急的女伤员,虽然还很虚弱,但呼吸平稳,人也清醒了些时,都吃了一惊。
一番快速检查,又问了旁边的村民,晓得是林楚钦做的急救,那领头的医生望向林楚钦时,满是敬佩。
“同志,你这手急救,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
那医生一把抓住林楚钦的手,使劲晃了晃。
“这几处下针的位置,还有这药丸……厉害!真是厉害!”
“要不是你及时处理,这病人……唉!”
“不瞒你说,你这水平,比我们院里不少急诊科的都强!”
其他几个医护人员也是连连点头,看林楚钦的表情,那叫一个服气。
周雅杵在一边,听着县医院医生对林楚钦毫不掩饰的赞扬,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心里头更是翻江倒海,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土郎中?
招摇撞骗?
她那些所谓的“科学理念”、“现代化管理”,在林楚钦这神乎其技的医术面前,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周雅,这次,是真的看走了眼!
错得离谱!错得没边了!
“林医生,您这药……能匀我们点不?”领头的医生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救护车呜呜咽咽的声音彻底钻进了山坳里,听不见了。
院子里的人群还没散,三三两两聚着,压低了嗓门议论,时不时往林楚钦那边瞟一眼。
周雅站在原地,脚下像生了根。她猛地吸了口气,那股子混着泥土和若有若无血腥气的味道呛得她喉咙发痒。她几步抢到林楚钦跟前,不等他把手里的银针收利索,身子猛地一折,弯了下去。
“林神医,对不住!”
声音发颤,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
“我……我先前那是……是我瞎了眼,说了浑话!您大人有大量,别……别跟我一般见识!”
林楚钦由着她弯着腰,半晌,才伸出手,在空中虚挡了一下。
“周村长,言重了。”
腔调平平的,听不出喜怒。
说完,他便不再看她,转身就要往院子外走。
周雅心里“咯噔”一下,那点刚落地的踏实劲儿又悬了起来。她晓得,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
“林神医!您等等!”她也顾不上旁的,几步追上去,拦在了林楚钦前面。
“我……我想请您……去村部办公室,咱们……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说话?”周雅的声音有些急,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想听听您的……您的章程,对村里,对这药材……”
林楚钦停下步子,打量着眼前这个跟几天前判若两人的女村长。
他没立刻搭腔,只道:“百草堂还有些事。”
“林神医!”周雅急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拔高了,“我知道我先前混账!可百草村不能再瞎折腾了!我求您,看在村里这些乡亲的份上,看在……看在村子往后的日子,您就……就给我个机会,也给村里一个机会!”
她这话说得恳切,旁边围着的村民也都静了下来。
高老三走过来,咳了一声,瓮声瓮气地:“楚钦,周村长也是一片好心。”
李秋菊也轻轻扯了扯林楚钦的衣角。
林楚钦默了一瞬,点了下头:“行。”
周雅那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松了下来,脸上硬是挤出个笑,虽然还有些别扭。
“太好了!林神医,您……您这边请!”她赶紧侧身让路,那姿态,跟先前在大会上简直是两个人。
进了村部办公室,周雅手脚麻利地给林楚钦倒了杯水,两只手捧着递过去。
林楚钦接了,放在桌上,没喝。
他打量了周雅一眼,才慢悠悠开了口:“周村长,百草村什么底子,你也亲眼见了。山多地少,水也就那样。村里人几辈子都跟药材打交道,这是根,也是咱们的优势。”
他没直接说周雅先前那些计划错得离谱,话说得留了余地。
“你说的那些,什么奶牛,什么蘑菇,单拎出来,兴许不差。可挪到咱们这儿,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那话怎么说来着?淮南的橘子,挪到淮北,就成了枳。百草村这土,这天,还有乡亲们这手艺,跟那些个洋玩意儿,不对付。”
“就说那牛,”林楚钦不急不缓,“吃的草料从哪儿来?万一生了瘟病,咋整?产了奶,往哪儿卖?怎么运出去?这都是一笔笔的账,不是嘴皮子一碰就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