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冷气开足的保姆车里钻出来,刘明浩就觉得一股子温吞的热气糊上了脸。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下有些刺目的午后阳光,另一只手则用力按了按额角,仿佛要把那点因睡眠不足而隐隐作痛的神经给压回去。
保姆车轮胎摩擦地面的轻响远去,留下他一个人站在Sm公司那栋标志性大楼的阴影里。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白晃晃的光,冰冷又沉默。周围安静得有点过分,平日里公司门口总有蹲守的粉丝,此刻却空旷得能听见远处马路上车辆驶过的模糊噪音。
休假。这两个字像带着钩子,在他脑子里晃悠,勾出队友们此刻在社交软件上疯狂刷屏的图景。
道森那家伙,估计正穿着骚包的花衬衫,在夏威夷某个浪头尖上踩着冲浪板鬼叫,背景是碧海蓝天,照片里露出一口白牙,嚣张得很。金泰宇呢?八成是回了釜山老家,此刻正坐在海边的矮桌旁,面前堆满了生猛海鲜,配着烧酒,吃得满嘴流油,照片拍得极其诱人。亚伦和约翰这对活宝,定位显示在曼谷,发的全是夜市光怪陆离的灯火和稀奇古怪的街头小吃,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那股混合着香料和人潮的热闹气息。
只有他,刘明浩,EoNIx的队长,Sm的顶梁柱之一,像个异类,站在本该属于休假的静谧午后,孤零零地杵在公司门口。身上还残留着昨晚熬夜写旋律时沾上的咖啡味儿,脑子里回荡的不是海浪也不是烧烤的滋滋声,而是昨晚被俞永镇一个电话打断的、关于“休假第一天一定要睡到天荒地老”的美妙计划。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锁屏上还停留着亚伦五分钟前发在群里的新照片——一群人挤在色彩斑斓的嘟嘟车里对着镜头做鬼脸。刘明浩面无表情地划掉通知,手指点开通讯录,精准地找到那个名字,拨了出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哥!看到没看到没?泰宇哥家这螃蟹!比我脸还大!” 亚伦标志性的大嗓门混合着背景里喧闹的人声、音乐声和听不懂的泰语吆喝,瞬间冲破了首尔午后的沉闷,像一股热带风暴砸进刘明浩的耳膜。
刘明浩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声音平稳,听不出半点波澜:“看到了,很诱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冰冷反光的玻璃幕墙,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不易察觉的幽怨,“玩得开心点。不像我,正站在公司门口,准备进去……加班。”
“啊?明浩哥你还在公司?!” 亚伦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充满了货真价实的震惊和一丝丝幸灾乐祸,“不是休假了吗?俞制作人又抓壮丁了?哇哦,队长nim,怀挺(加油)!” 旁边立刻传来约翰模糊的附和声和道森毫不掩饰的喷笑声。
刘明浩甚至能想象到电话那头,那几个家伙挤在一起、笑得东倒西歪的样子。他对着空气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语气却依旧维持着队长的沉稳风度:“嗯,临时有点事。你们注意安全,别光顾着玩。挂了。” 不等对面再发出任何噪音,他干脆利落地按下了结束通话键。
世界瞬间又恢复了那种空旷的安静。只是亚伦那句充满活力的“怀挺”,还有背景里热带的喧嚣,似乎还在耳边嗡嗡作响,衬得眼前这栋沉默的大楼更显寂寥。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抬步,推开那扇沉重的旋转玻璃门。
冷气扑面而来,带着中央空调特有的、混合了清洁剂和电子设备的气味。大厅里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清晰地回响。
穿过熟悉的走廊,往日里充斥着练习生脚步声、音乐声甚至严厉训斥声的空间,此刻安静得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练习室的门都紧闭着,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在空旷的过道里被拉长又缩短。一种奇异的疏离感包裹了他,仿佛整个庞大的娱乐机器都暂时休眠了,只有他被遗忘在某个还在运转的齿轮旁。
电梯平稳上升,金属门映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他扯了扯嘴角,试图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未果。算了,就这样吧。
电梯门在录音室所在的楼层无声滑开。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能隔绝一切噪音的专业隔音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点暖黄色的光。刘明浩走过去,手刚搭上门把,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极其富有节奏感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电子音效,紧接着是几个清脆甜美的女声吟唱片段,如同跃动的数据流,瞬间抓住了他的耳朵。
门内空间很大,光线被刻意调得比较暗,只有控制台区域亮着操作灯和电脑屏幕的冷光,像宇宙飞船的驾驶舱。巨大的调音台占据了一面墙,无数推子和旋钮闪烁着幽微的光泽。几块巨大的专业监听音箱如同沉默的堡垒,分列在房间两侧。
俞永镇就坐在那张宽大的黑色工程椅里,背对着门口。他穿着万年不变的深色t恤,头发有些凌乱,整个人陷在椅子里,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巨大的电脑屏幕,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跳动的音轨波形图。他右手食指和中指无意识地快速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哒哒的轻响,左手则精准地推动着调音台上一个推子,耳朵上挂着的监听耳机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刘明浩放轻脚步走过去。俞永镇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身后的动静毫无察觉。直到刘明浩走到控制台旁边,将手里刚在公司楼下咖啡店买的两杯热美式轻轻放在俞永镇手边空着的地方,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俞永镇这才猛地惊醒,像从深海里浮上来。他身体一抖,迅速摘下一边耳机,转过头。看清是刘明浩,他那张总是带着点严肃和疲惫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巨大的、甚至有些孩子气的笑容,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