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一刻·云昭殿
满月宴后,天气更冷了,云昭殿的地龙也烧的比之前更热,萧华昭靠在床头,怀里抱着吃饱喝足的小瑾珩,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打嗝,百里执疏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策论,时不时抬头看母子俩一眼。
“夫君!”萧华昭突然开口,吓了百里执疏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
“今日满月宴上,我瞧皇兄抱瑾珩时手都在抖,还没抱稳就赶紧还给娘亲了。”萧华昭低头看着怀中睡得香甜的小婴儿,忍不住疑惑道,“咱们儿子有这么可怕吗,刚出生是挺丑的,现在不是挺可爱的吗?”
百里执疏放下奏折,嘴角微微抽了抽,他已经喜欢他的小王妃吐槽儿子刚出生不好看了,但一想到洗三礼他嘴角又扬了起来:“你是不知道洗三礼那日发生了什么。”
萧华昭眼睛一亮:“快说给我听听!我那会儿还在月子里,都没瞧见,娘亲回来也只是说小家伙那日威风极了,我问她,她也没有详说。”
百里执疏接过已经睡着的孩子,轻轻放进摇篮里,这才坐回床边,眼中带着掩不住的笑意:“那日确实热闹极了……”
回忆·洗三礼
腊月初十,小世子百里瑾珩洗三礼。
虽然萧华昭还在月子里不能出席,但寿康宫早已布置得喜气洋洋,红绸高挂,香烛缭绕,殿中央摆着一个鎏金铜盆,里面盛着由太后亲手调配的“长命水”——取太液池水、梅花雪水、佛前净水三样调和,又加了金银锞子、红枣、花生等吉祥物件。
百里兴安坐在主位龙椅上,季云婵和杨婉兮坐在两侧,季云婵今日很是开心,一直同全福太太们聊天,朝中重臣及命妇们依次排列,都等着给小世子添盆。
“吉时到——”礼官高声唱道。
乳母将包裹在红色锦缎中的小瑾珩抱出来,小家伙刚睡醒,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张望,不哭不闹,乖巧得很。
“看看,哀家的乖孙子,真听话,比你父王,皇伯伯小时候都乖。”季云婵接过孩子,亲了亲他的小脸蛋,“今日给你洗个长命百岁的澡。”
按照规矩,先由太后为小世子沐浴;季云婵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托在臂弯,另一只手撩起温水轻轻淋在他身上;小瑾珩似乎很享受,小嘴一咧,竟露出个无齿的笑容。
“瞧瞧,多聪明!”季云婵喜得眉开眼笑,“知道是太祖母给他洗澡呢!”百里兴安和百里执疏对视一眼,也笑了起来,他们母后开心,他们俩就安心。
接下来是永仁帝添盆,百里兴安从龙椅上起身,接过内侍呈上的金如意,正要放入盆中,季云婵却笑道:“皇帝不抱抱自己的亲侄儿?”
百里兴安犹豫了一下:“朕……不太会抱孩子……”
“怕什么,”季云婵不由分说地将小瑾珩递过去,“执疏小时候还是你抱大的呢。”
“那不一样,那时候他都满月了……没这么小……”话虽这么说着,但孩子已经递过来了,百里兴安只得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瑾珩到了陌生怀抱也不认生,反而好奇地盯着皇帝看,小手在空中抓啊抓的。
“皇兄抱得真不错。”站在一旁的百里执疏难得地夸了他皇兄一句。
百里兴安刚露出几分得意之色,突然感觉胸口一热——“唰——”百里瑾珩毫无预兆地尿了,一道晶莹的水线直接穿透明黄色龙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皇帝的衣襟浇了个透湿。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百里兴安僵在原地,低头看看自己湿透的前襟,又看看怀里一脸无辜的眨巴着眼睛的小婴儿,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噗……”杨婉兮没忍住先笑出声来,紧接着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憋笑声,几位年长的命妇连忙用帕子掩住嘴,肩膀却止不住地抖动。
百里执疏快步上前接过儿子,嘴角有些抽搐:“皇兄……先去更衣?”
百里兴安这才如梦初醒,低头看了眼自己狼狈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咬牙切齿道:“这小子……有出息……跟他爹一个死德性!”
更衣回来的百里兴安明显谨慎了许多,添盆时站得离铜盆远远的,生怕再遭百里瑾珩的“毒手”。
添盆礼毕,季云婵抱着百里瑾珩在殿中走了一圈,让众人都看看小世子的模样,百里瑾珩今日格外精神,咿咿呀呀地发出些无意义的音节,逗得众人直夸聪明。
“陛下,”季云婵走到百里兴安面前,“再抱抱?刚才一定是意外,怪母后没提前做准备。”
百里兴安连连摆手:“母后,算,算了……”
“怕什么,”季云婵笑道,“小孩子尿一次是意外,哪能连着尿两次?”
百里兴安将信将疑地接过百里瑾珩,这次特意调整了姿势,让百里瑾珩背对自己,小家伙似乎很满意这个视角,小手扑腾着要去抓皇帝腰间玉佩上的流苏。
“看来这次没事……”百里兴安刚松了口气,就感觉手臂一热——
“哗——”第二道水线划出完美的弧线,不仅再次打湿了龙袍,还精准地落在了皇帝的靴面上。
殿内这次彻底绷不住了,连最严肃的老臣都笑出了声,杨婉兮连忙上前接过孩子,忍笑忍得肩膀直抖:“陛下……”
百里兴安低头看着自己二度遭殃的龙袍,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是跟朕杠上了?”
百里执疏赶紧上前憋笑装作赔罪的样子:“皇兄恕罪,臣弟……”
“行了,”百里兴安摆摆手,“朕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将来准是个跟你一样气人的。”说着伸手想戳戳百里瑾珩的脸蛋,却在半途又缩了回来,心有余悸地补充道,“……要不是你的儿子呢,脾气大的要命。”
窗外的雪粒子轻轻敲打着琉璃窗,萧华昭倚在堆满软枕的床榻上,笑得眼角沁出泪花,连忙用手帕按住微微酸痛的腰。
“不行……不行……”她气息不稳地轻喘着,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抓紧了百里执疏的衣袖,“皇兄当时……当真就那样……哈哈哈……”
百里执疏见她笑成这样,忙伸手稳住她的肩膀,生怕她身体再不舒服,他的手掌宽大温热,透过轻薄的寝衣传来令萧华昭安心的温度。
“慢些笑啊,”他声音里带着无奈的宠溺,“太医说了情绪不宜大起大落。”
萧华昭好不容易平复呼吸,脸颊还泛着红晕,她怀里的小家伙被母亲的笑声惊动,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小拳头在空中挥舞两下,又沉沉睡去。
“所以今日满月宴上,”萧华昭压低声音,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星,“皇兄抱承煜时手抖成那样,是怕第三次遭殃?”
百里执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更衣时皇兄还抱怨,说这小子比他爹小时候还难缠。”
这话又惹得萧华昭一阵闷笑,可不是吗?她连忙捂住嘴,肩膀一抖一抖的,连带着怀里的小婴儿也跟着轻轻晃动,小家伙皱了皱小鼻子,发出不满的哼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