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兵当上众之堂的堂主之后,有不少人前来祝贺送礼。
极光娱乐的大厅里,花篮从门口一直堆到前台,各色贺卡上烫金的署名彰显着来客的分量。
玫瑰与百合的香气混杂,却掩盖不住底下那股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雷子站在楼梯口,粗壮的手臂交叉在胸前,像一尊门神般审视着每一个进出的面孔。
虾子猛则在前台熟练地分拣礼单,偶尔抬头瞥一眼,将某些名字低声报给楼上的兄弟。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龙白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袖口的铂金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白哥。”我和王兵同时起身。
他随手拖过椅子坐下,动作随意得像回到自己家。
“叫什么白哥。”他摆摆手,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转眼间,你都和我平起平坐了。”
王兵递过一支烟,龙白接过,却没点,只是夹在指间把玩:“你可能不知道,山鬼骁那只眼睛是我砍瞎的。”
我正整理礼单的手微微一顿。
龙白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旧日的疤痕:“所以撑你,也是迫不得已。”他忽然笑起来,“不过你小子确实有能耐。”
王兵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烟:“白哥说笑了,没有你,大小姐也带不出那些姑娘。”
“咔嗒。”
龙白将一枚羊脂玉如意搁在桌上,玉色温润如水:“会长亲自给你题了字,过几日送到。”他起身整理袖口,“神龙娱乐城那边还有事,先走了。”
刚送至门口,武南晃着那条拇指粗的金链子迎面走来,密码箱在他手里轻若无物。
“龙堂主这就走?”武南笑得灿烂,金牙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龙白拍了拍他的肩,错身而过时留下一句:“你们聊。”
武南一屁股坐进沙发,密码箱“砰”地砸在茶几上。他咧嘴一笑: “王堂主,这份贺礼,保你喜欢。”
箱盖弹开的瞬间——
整整齐齐的金条排满整个密码箱,差点把我的眼睛都闪瞎了。
王兵说道:“武堂主送这么大礼?”
武南不在意地说道:“这算什么,好好干,未来都是你们的。”
王兵点了点头。
武南那串金链子晃动的声响还在走廊回荡,办公室里的座机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王兵按下免提键,虾子猛的声音传来:“兵哥,小奇来了。放不放?”
“让他上来。”王兵掐灭手中的烟,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七八个烟头。
门被轻轻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小奇今天穿了件黑色立领衬衫,衬得脸色格外苍白。他手里提着两个铝合金箱子,走路时能听到里面金属零件碰撞的细微声响。
“兵哥。”小奇把箱子轻轻放在办公桌上,金属与实木桌面接触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我哥在堂口处理点家务事,特意让我来道贺,莫怪。”
王兵示意他坐下,小奇却站在原地没动。他深吸一口气,突然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之前是我不懂事,给兵哥添麻烦了。”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一直没机会道歉,同你说声对不起。”
我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在微微发抖,额角还有一道未愈的伤痕。
王兵愣了一秒,随即大笑起来:“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它干嘛?”他起身拍了拍小奇的肩,“以后来极光玩,酒水给你打对折。”
小奇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他熟练地按下箱子的密码锁,“咔嗒”两声,箱盖弹开的瞬间,我和王兵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左边箱子里躺着两把乌黑发亮的格洛克17,右边箱子里整齐码放着上百发黄澄澄的9mm子弹。枪身上还泛着新枪特有的枪油光泽。
“这是...”王兵的声音有些发干。
小奇利落地抄起一把,动作娴熟地卸下弹匣,拉套筒检查枪膛,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新货,原厂。”他的手指抚过枪身的序列号,“我哥说,新堂主上任,总得有点压箱底的家伙。”
我和王兵虽然见过枪,但真的摸枪,还是头一次。
“替我谢谢骁哥。”王兵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管,却在碰到冰冷的金属时微微一颤。
小奇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临走时突然回头:“对了,我哥让我转告——”他模仿着山鬼骁沙哑的嗓音,“‘不是非必要,千万不要随便用!’”
门关上的瞬间,王兵像被抽走全身力气般跌坐在椅子上。我们俩盯着桌上那两把凶器,谁都没有先伸手。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办公室,王兵正在把玩那把格洛克手枪,金属部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突然,座机里传来雷子急促的声音:“兵哥,楚氏集团的楚雄带着他儿子来了。”
我和王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没想到楚家会来得这么快。
办公室门被推开时,楚雄像拎小鸡一样拽着楚战东的衣领。
这位楚氏掌门人穿着考究的深蓝色三件套,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与鼻青脸肿、胳膊还打着石膏的儿子形成鲜明对比。
“王堂主。”楚雄的声音沉稳有力,随手把儿子往前一推,“犬子有眼不识泰山,今天特地带他来赔罪。”
楚战东踉跄着跪倒在地,石膏撞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闷响。
他抬头看向王兵的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和怨恨,嘴角的淤青还没完全消退。
王兵将伤收了起来,目光却越过楚战东,直接落在楚雄身上。
“楚总言重了。”王兵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该是我向您道歉才对。”他虚扶了一下楚战东,却并没有真正用力,“教令郎规矩时,下手过重了。”
楚雄突然抬腿,锃亮的牛津鞋狠狠踹在儿子背上。楚战东“嗷”的一声扑倒在地,石膏“咔嚓”裂开一道缝。
“重?”楚雄冷笑,“我看是太轻了!”他转头看向王兵时又恢复了儒雅的微笑,“这小子仗着我的身份,在外耀武扬威,王堂主教训他,应该的。”
楚战东挣扎着爬起来:“爸,我...”
“闭嘴!”楚雄一声暴喝,吓得楚战东浑身一抖。
这位商界大佬从内袋掏出一个烫金信封,轻轻放在桌上,“一点心意,就当给王堂主赔不是。以后在县城,还望多多关照。”
信封薄得几乎透明,但我分明看到王兵接过时,指尖微微一顿——这种厚度,里面装的只可能是卡。
送走楚家父子后,王兵站在窗前久久未动。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笼罩在桌上那两把格洛克手枪上。
“有意思。”他突然轻笑一声,“老子比儿子会来事。”
我拿起那个信封对着光一看,果然是一张卡,背面还贴着“六位数字”的便签。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从远处传来,极光娱乐终于恢复了寂静。
最后一波访客离开后,我反锁了办公室的门,长舒一口气。
桌上堆积如山的礼盒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像一座座精心包装的坟墓。
王兵站在落地窗前,指尖的烟已经烧到了滤嘴。窗外是霓虹闪烁的城南夜景,而玻璃上倒映出的,是他疲惫而紧绷的脸。
“阿杰,都清点完了?”他没回头,声音沙哑。
“嗯。”我合上登记簿,羊皮封面上已经写满了名字,“翡翠貔貅三尊,金条二十根,名表七块...”每报一个数字,都感觉舌尖沉甸甸的。
王兵突然冷笑一声:“这些都是买命钱。”他转身时,西装外套已经脱下,白衬衫袖口沾着不知是谁递烟时蹭上的口红印。
我明白他的意思。财之堂掌管帮派金库,而众之堂握着的,是神龙会两千门生的生杀大权。今晚送来的每一份礼物,都是一张无形的投名状。
“那个楚雄...”我犹豫着开口。
“老狐狸。”王兵从抽屉里取出那张卡,在指间翻转,“他儿子前脚来闹事,他后脚就来送钱。”卡片边缘的鎏金家徽在灯光下忽明忽暗,“这是在告诉我们,楚家既能当敌人,也能当朋友。”
王兵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把格洛克,动作生疏地退出弹匣。
“不会用枪的堂主...”他自嘲地笑了笑,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我看向墙角那尊纯金关公像,神像的眼睛在阴影中似乎泛着红光。收下的每一份礼,在未来的某天,都可能变成架在脖子上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