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的耳膜在青铜冥轿的颠簸中炸裂。
当幽冥圣体溃散的粉尘如烟雾般渗入轿帘时,他瞪大了眼睛,终于看清了这顶千年凶器的真实面貌。
只见轿厢的内壁镶嵌着密密麻麻的倒刺状喉管,这些暗红色的管壁上,布满了抬棺匠特有的殄文刻痕。每一根喉管的末端,都连接着一块腐肉,这些肉块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铜绿色,仿佛已经被岁月侵蚀了千年之久。
随着轿身的颠簸,那些腐肉也跟着摇晃起来,不断有混着纸灰的尸蜡从上面滴落,仿佛是这些肉块在痛苦地哭泣。
\"这是...活人的喉咙?\"林秋试图挪动只剩半截的残躯,却发现自己的脊椎正被轿底某种东西牢牢吸住。他勉强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指尖触碰到一块温热的硬物——那是块布满倒刺的喉骨,骨面阴刻着《血诏碑》三个血字。
轿身突然剧烈震颤。林秋的残魄被甩向轿顶,后脑重重撞在悬挂的铜铃上。铜铃内部竟嵌着半张人脸,那干瘪的嘴唇突然开合:\"戌时三刻...碑醒魂噬...\"
伴着铜铃的嘶鸣,轿底喉骨突然发出咕噜声。林秋眼睁睁看着自己触碰过碑文的指尖开始腐烂,腐肉中钻出细小的青铜倒刺,这些尖刺像活物般沿着手臂向上攀爬。他想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声带不知何时已被替换成一段喉管,此刻正随着碑文的蠕动,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咕哝声。
\"啪嗒——\"
一滴粘稠的液体落在林秋额头上。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到轿顶正在渗出暗红色的尸胶。那些胶状物在空中凝结成初代掌教之妻的面容,她腐烂的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镶满青铜符咒的牙床:\"小郎君...摸过血诏碑的活物...都要变成契约的墨汁呢...\"
林秋的残躯突然被无形力量按回轿底。这次他看清了——那所谓的血诏碑,根本就是初代掌教被斩下的喉骨炼制而成。七根青铜钉将这块暗红色的骨头钉在轿底,每根钉子表面都刻着林氏族人不同代的生辰八字。当他挣扎时,喉骨表面的倒刺突然伸长,狠狠刺入他仅剩的半截大腿。
\"啊啊啊!!\"
混合着血沫的惨叫终于冲破被改造的声带。林秋看到自己的血液正被喉骨贪婪吞噬,那些暗红色骨茬在吸血后变得晶莹剔透,显露出内部封存的可怕画面——他的高祖被剥皮制成人烛,曾祖父的脊骨炼成轿杠,祖父的眼球嵌在铜铃里...所有画面最终都指向他襁褓时期被抱进卦井的那个雨夜。
轿帘突然被阴风吹开。林秋的瞳孔骤然收缩——归墟裂缝中漂浮着三十三具倒吊的尸体,那些尸体身穿褪色寿衣,脚腕拴着刻有《血诏》的青铜锁链。当冥轿经过时,所有尸体齐刷刷转头,露出插在眼窝里的青铜钉,钉帽上赫然刻着林秋的生辰。
\"血诏阴兵...来接你了...\"轿顶的人脸发出咯咯笑声,腐烂的舌头突然伸长,舔舐着林秋正在异变的右手,\"被喉骨刺中的部位...会先变成契约文字哦...\"
林秋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那些青铜倒刺已经爬到肘部,被刺破的皮肤下方,暗红色的殄文正在血肉中游走。他发狠咬住正在异变的指尖,用尽最后力气撕下一块腐肉——腐肉落地的瞬间,竟化作半张残破的《九世契》,上面用抬棺匠的骨粉写着:\"癸丑年七月十五,林氏第九代献喉骨于碑...\"
冥轿突然急停。林秋的残躯因惯性撞向轿门,腐朽的桃木门板应声碎裂。他滚落在布满碎骨的地面上,抬头看见归墟裂缝最深处矗立的巨大石碑——那正是血诏碑的完整形态,碑身由九百九十九块喉骨拼接而成,每块骨头都在发出不同音调的诵经声。
\"你的喉咙...会成为碑顶最后一块拼图...\"初代掌教之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秋转头看见轿魂已化作实体,她腐烂的双手捧着一把青铜剃刀,刀身沾满正在蠕动的尸蛆,\"别怕...妾身会把你未被污染的喉管...完整地剥下来...\"
林秋挣扎着向后挪动,后背却抵住了冰冷的碑文。他感觉到血诏碑正在吸取自己仅存的生气,那些喉骨拼缝中渗出暗绿色的黏液,正顺着他的脊梁往上爬。当黏液触及后颈时,他听见自己完整的喉骨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时辰到了。\"轿魂的双手突然暴涨,指甲化作青铜利刃刺向林秋的咽喉。就在利刃触及皮肤的瞬间,血诏碑突然剧烈震颤,所有喉骨同时发出尖锐的嘶鸣。
林秋的目光突然被一片猩红所笼罩,那是一种令人心悸的血色,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血红色。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了那座高耸的石碑顶端,那里有一道细微的缝隙,而在这道缝隙中,正缓缓渗出一些奇异的影像。
这些影像逐渐清晰起来,林秋震惊地发现,那竟然是初代掌教被割喉时的记忆残片!在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初代掌教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生命垂危。他用颤抖的手指,蘸着自己的鲜血,在石碑上艰难地刻下了最后一道咒文。
而在不远处,他的妻子正捧着丈夫的喉骨,面容扭曲,眼神疯狂。她手中紧握着一根根淬毒的青铜钉,毫不犹豫地将它们一根根钉入亲生儿子的天灵盖。每一根钉子的落下,都伴随着儿子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在狂风暴雨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林秋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这是怎样的一种残忍和疯狂?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初代掌教和他妻子的形象,以及那个被钉入天灵盖的可怜孩子。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