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晚上,锣鼓巷的四合院里比往年更加热闹。
不仅陆青阳一家四口和方仲文老两口在,连丁瀚海和秦佩文老两口也被接了过来一起守岁。
彩色电视机被摆在堂屋正中央的八仙桌上,天线早就被陆青阳调试到最佳位置。
屋里暖意融融,桌上摆满了瓜子、花生、水果糖,还有刘婶和两个保姆忙活了一下午做的各式点心。
年夜饭的余香还未散尽,一家人就迫不及待地围坐在电视机前,等着看这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
小石头和小鱼儿更是兴奋,穿着新衣新鞋,在大人腿边钻来钻去,时不时扒着桌沿眼巴巴地望着漆黑的电视屏幕。
当晚会正式开始,熟悉的播音员面孔出现时,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电视里的声音和偶尔剥瓜子的轻响。
“开始了开始了!”丁盼云小声提醒,脸上带着期待。
节目一个个过去,歌舞、相声、戏曲,引得大家阵阵笑声和讨论。
当主持人报出下一个节目是女声独唱,演唱者是当红的刘娜时,陆青阳和沈茉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灯光亮起,刘娜款款走上舞台。
刹那间,仿佛整个堂屋都被她身上那抹亮丽的正红色点亮了!
“哎呦!”丁盼云第一个低呼出声,眼睛一下子亮了,“这姑娘身上这衬衫……这红色,可真鲜亮!衬得人气色真好!”
坐在她旁边的秦佩文扶了扶老花镜,仔细端详着,也忍不住点头称赞:
“这剪裁很见功力,腰身收得恰到好处,领型也别致,既精神又不失柔美,这衣服选得好,很提气质。”
连一向严肃的方仲文都微微颔首,评价了一句:“这颜色是选得好,喜庆,大方。”
丁瀚海虽然没说话,但目光也在那件红衬衫上停留了许久,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正说着,电视画面一转,插播了广告。
当茉莉牌那熟悉的商标和“茉莉服装,伴您喜迎新春”的广告语出现,画面里同样是那抹醒目的红色衬衫时,屋里瞬间炸开了锅。
“哎呀,青阳,这不是……这不是你们茉莉牌的广告吗?!”丁盼云又惊又喜,指着电视屏幕,回头看向儿子。
“真的是哎!”沈茉也适时地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喜,笑着看向陆青阳。
小石头虽然看不懂广告,但认得颜色,蹦跳着喊:“红衣服,爸爸的红衣服上电视了!”
小鱼儿也依偎在沈茉怀里,小手指着屏幕。
这时,坐在稍远处的的邻居,盯着电视里的刘娜和广告,恍然大悟般叫道:“我说呢!娜姐今晚穿的这件红衬衫怎么这么眼熟,越看越好看,原来就是青阳你们厂子的啊,这衣服哪儿能买到?开了春我也要买一件!”
她这一嗓子,立刻引来了其他年轻女眷的附和,纷纷询问起来。
……
大年初五,天刚蒙蒙亮,京城的寒气还没散尽,茉莉牌几家门店外却已是一片反常的热闹。
还没到营业时间,门口就黑压压地聚起了人堆,多是些大姑娘小媳妇,也有替家里闺女、对象来买的年轻小伙儿,人人嘴里呵着白气,脚下来回踱步取暖。
“来了来了!开门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像潮水般往前涌。
伙计刚卸下一块门板,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这股人潮推得踉跄了一下。
人们争先恐后地挤进店里,原本宽敞的店面瞬间被塞得满满当当,声音嘈杂得几乎要掀翻屋顶。
“同志,就是电视上刘娜穿的那件红衬衫!有吗?”
“给我来一件!要大号的!”
“我先来的!给我拿一件!”
“多少钱?快,给我开票!”
柜台的玻璃被拍得砰砰响,几个售货员哪里见过这阵仗,忙得满头大汗,嗓子很快就喊哑了。
仓库里那批精心准备的“春晚红”衬衫,原本以为能卖上十天半个月,结果不到一个上午就见了底。
“没了?这就没了?”没买到的人不肯散去,围着售货员七嘴八舌地追问,“什么时候还来货?”
“同志,我大老远赶来的,你就不能想想办法?”
一个年轻姑娘甚至急得眼圈都红了,拉着售货员的胳膊不松手:“我对象说了,买不到这衬衫就不跟我去看电影了……”
包香香和大伙儿解释着:“大伙儿放心好了,新货就在路上,很快就有货了。”
之前陆青阳说订单要五千件,包香香还保持怀疑态度。
后来还增加到了一万件,她还在担心会不会积压库存。
现在反而要担心,库存够不够了。
没过两天,在一些人流密集的街角、自由市场边缘,就出现了另一些卖红衬衫的摊子。
那衬衫,远看也是一片红,颜色却要么过于鲜艳刺眼,要么暗沉得像猪肝。
走近一摸,料子粗糙硬挺,全然没有茉莉牌那份柔韧和光泽。
版型更是差得远,穿在身上要么松松垮垮没精神,要么绷得紧紧的,活动都不方便。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刘娜同款红衬衫,便宜卖了啊!”小贩们扯着嗓子吆喝,价格只有茉莉牌的一半甚至更低。
有些心急又图便宜的顾客被吸引过去,翻来覆去地看,总觉得不对劲。
“你这……跟电视上那件好像不太一样啊?”
小贩脸不红心不跳:“哎哟同志,电视上那是灯光打着,一样的款式,我们这是厂家直接拿的货,省了店面钱,当然便宜!”
懂行的人摇摇头走开,但也有不少不明就里,或者实在买不到正版的人掏了钱。
然而,这些粗制滥造的山寨货往往穿不了几次就开线、掉色,抱怨声也随之而起。
有人甚至拿着买到的仿版,气冲冲地跑到茉莉牌门店去理论,搞得店员们哭笑不得,还得耐心解释如何辨别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