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圣地,山门依旧。
陈玄的身影,自虚空中踏出,落回了闻道殿前。
此地,已汇聚了数道身影。
他们是这片大陆残存的、最顶尖的存在。南海水晶宫的老龙王,西漠万佛寺的苦行僧,南疆万蛊神殿的大祭司,中州最后的几位世家老祖。
每一个,都曾是跺跺脚便能让一域震颤的圣主级人物。
此刻,他们脸上再无往日的威严,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与面对无法理解之物的恐惧。
天机阁主与闻瑶圣人的光影,站在他们身前。
看到陈玄现身,所有人的身体都下意识地紧绷了一下。
闻瑶圣人向前一步,对着陈玄,深深一躬。
“此界,已无圣地。”
她的声音透着万古的疲惫与决然。
“只有一群苟延残喘,不愿为奴的可怜虫。”
她摊开手,一枚流光溢彩,仿佛蕴含着一整个海洋之心,被她捧在掌中。
“这是我天元圣地最后的本源,海眼之心。”
她话音刚落,一旁,那浑身干枯,仿佛随时会坐化的万佛寺老僧,也颤巍巍地捧出一颗金色的舍利。
“阿弥陀佛,此乃我寺燃灯古佛坐化后的不灭佛骨。”
南海老龙王叹息一声,吐出一枚龙珠。
大祭司拿出一块跳动着心脏的古怪血肉图腾。
一件,又一件。
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足以引发圣地大战的本源至宝,残缺的仙器碎片,被他们一一取出,堆积在陈玄面前。
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
一位须发皆张的世家老祖,手捧着一卷古老的阵图,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他的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陈玄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那老祖浑身一僵,终于还是忍不住,用几乎是哀求的语气开口。
“陈……宫主,这卷‘周天星斗阵图’,是我李家最后的根基,能否……”
他话未说完。
陈玄动了。
他只是抬手,对着那卷阵图,虚虚一抓。
嗡——!
阵图脱手而出,不受控制地飞到了他的面前。
那位李家老祖如遭雷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陈玄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
只是淡然地扫过所有人,扫过他们脸上那屈辱、不甘、恐惧交织的复杂神情。
“你们,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心头一寒。
“这些东西,不是你们给我的。”
“是我,拿的。”
闻瑶圣人闭上双眼,再次躬身。
“此去,你承载的,是这个世界最后的不屈与希望。”
陈玄收回视线。
他不再理会这些人的复杂心思。
蝼蚁的挣扎,与他无关。
他走到那堆积如山的至宝前,伸出手,掌心向下。
一缕混沌色的“无极源力”,缓缓流淌而出。
那不是火,却比世间任何神火都要恐怖。
他以天地为炉,以自身大道为火。
海眼之心、不灭佛骨、周天星斗阵图……所有至宝、仙器残片,在接触到那缕源力的瞬间,便开始融化。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消解。
它们万古不朽的法则,坚不可摧的材质,在“万法归元”的真意面前,被还原成了最本源的能量。
接着,陈玄从体内,逼出两团光。
一团,是来自“窃道神柱”的至高神性,充满了冰冷的秩序与审判。
另一团,则是他过去斩杀无数魔头,炼化而来的、来自“窃道魔柱”的纯粹魔性,充满了吞噬与毁灭。
他将这两团截然相反的本源,连同所有至宝的精华,全部按向了手中的太极圣剑。
“铮——!”
圣剑发出一声悲鸣,又转为一声欢呼。
剑身之上,黑白二色疯狂流转,最终被那神性与魔性彻底覆盖,又被万宝精华尽数灌入。
黑与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柄通体呈现出混沌石质的古朴长剑。
它就那样静静悬浮着,没有任何光华,却仿佛自身就蕴含着一个正在开辟的宇宙。
此剑一成,整个元始大陆,所有法则都在哀鸣,天地都在为之颤栗。
“从今往后,你名‘开天’。”
陈玄握住了剑柄。
就在“开天”神剑铸成的瞬间。
轰隆——!
九天之上,那扇本已愈合的“天门”,被一股无法形容的伟力,强行向两侧推开。
一只比上次更为庞大、凝实的金色巨手,缓缓伸下。
它遮蔽了天日,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黄昏般的死寂。
这一次,它没有立刻攻击。
而是对着下方手持石剑的陈玄,带着戏谑与俯视,缓缓勾了勾手指。
一个“来”的手势。
它是“窃道者”在此界的真正“牧主”。
它在邀请陈玄“飞升”,进入那个被包装成长生仙界,实则为终极屠宰场的“神国”。
这是对这个世界,最极致的羞辱。
所有幸存的圣主,都在这只巨手下瑟瑟发抖,道心崩溃。
陈玄却笑了。
那是一种睥睨万物,视神明如草芥的淡漠。
他手持“开天”石剑,对着天机阁主和闻瑶圣人,微微颔首。
一个细微的动作,却承载了最后的托付。
他转身,背对着那扇洞开的天门,背对着那只挑衅的巨手。
一句清晰的话语,没有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回荡在元始大陆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最深处。
“待我归来时,此界,人人皆可称神!”
话音未落。
他按照那份古老星图的指引,一步踏出。
身形没有撕裂空间,而是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冲向了那片未知、死寂的混沌禁区。
在那只金色巨手错愕的注视下。
在他进入混沌禁区的前一刻。
他反手,对着身后,随意地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没有斩向天门,没有斩向巨手。
它斩向了虚无,斩断了他与元始大陆之间,最后一丝因果联系。
从此,这个世界,暂时脱离了“牧主”的视线。
而陈玄的未来,只有他一人,独行于混沌。
……
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
元始大陆之巅。
闻瑶圣人与天机阁主并肩而立,仰望着星空。
在他们的带领下,此界修士走上了一条全新的、自强不息的道路。
突然,在遥远星空的某个方向,一道微不可查,却又仿佛照亮了整个宇宙的混沌剑光,一闪而逝。
那剑光,劈开了一道永恒的枷锁。
闻瑶圣人浑浊的眼中,流下了两行清泪。
“他……成功了……”
天机阁主轻抚白须,只是微微一笑。
……
无尽混沌的更深处。
陈玄手持“开天”石剑,立于一片破碎的世界群中央。
他面前,那张由无数星辰残骸铸就的王座之上。
一个庞大到无法形容、通体流淌着金色法则的“神”,被一柄石剑,从眉心贯穿,死死钉在那里。
它的意识,已然寂灭。
陈玄拔出剑。
剑刃之上,混沌之光流转,倒映出他淡漠而深邃的眸子。
他转身,望向了更遥远的,那片连混沌都不存在的、真正的黑暗。
那里,是“无极”。
终章:他把神钉死在王座上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