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国华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蜷缩在地上,用胳膊死死护住头脸,发出凄厉的哀鸣。精心打理的头发成了乱草,身上结实的工装都被扯得稀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破裂渗出血丝,狼狈得连街边的流浪狗都不如。他此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什么坚持?什么硬刚?在眼前这个女人纯粹的、不顾一切的暴力面前,全是狗屁!他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而且是被活活打死的恐惧。
时间在暴烈的撕打和凄惨的嚎叫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大概过了两分钟——这两分钟对蒋国华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沈爱国终于把嘴里那支没点燃的烟拿了下来,轻轻放在桌面上。
“行了,周梅同志。”沈爱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蒋国华的哭嚎和周梅的喘息。“冷静点。”
向华荣和陆正德几乎同时起身,动作利落。向华荣迅速插到周梅和蒋国华之间,双臂一展,像一堵墙般隔开了两人。陆正德则一把抓住周梅还要挥出的手臂,沉声道:“周女士,够了!”
周梅被拉住,身体还在剧烈地起伏,胸膛像风箱般鼓动。她死死瞪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蒋国华,眼中的怒火丝毫未减,牙关紧咬,仿佛要把对方生吞活剥。
“放开我!让我打死这个畜生!”周梅挣扎着,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
“周梅!”沈爱国加重了语气,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这里是派出所,不是解决私人恩怨的地方。打死了他,你也得进去。冷静!”
“私人恩怨?”周梅猛地扭头,赤红的眼睛盯着沈爱国,发出一声凄厉又尖锐的冷笑,“他给我下毒!他要我的命!这叫私人恩怨?这他妈是不共戴天!当初,如果不是我们家,他早就饿死在路边了,他真是个畜牲。”
沈爱国没有直接反驳,只是平静地迎着她的目光。那目光里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掌控全局的沉稳。
地上的蒋国华感觉到撕打暂停,如同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他艰难地抬起头,脸上血污和涕泪糊成一团,鼻梁似乎歪了,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他指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脸,声音带着哭腔和劫后余生的虚弱,却努力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沈…沈队!你们都看到了!她打我!蓄意伤害!我要告她!你们…你们就这么看着?!你们这是渎职!是共犯!我要举报你们!让你们全都脱了这身皮!一个都别想跑!”
他试图用嘶哑的声音喊出气势,但配上那副尊容,更像垂死野兽的哀鸣。
沈爱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蒋国华面前,鞋子踏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清晰而冰冷。
“蒋国华,”沈爱国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敲在死寂的空气中,“你刚才说什么?我们看着?谁看见了?”
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向华荣和陆正德,“老向,老陆,你们看见周梅同志动手了吗?”
向华荣耸耸肩,一脸“无辜”:“抱歉,抱歉,我刚才走神了。”
陆正德更是耿直,眉头一皱,瓮声瓮气道:“爱国!我只看到这位蒋先生情绪过于激动,自己从椅子上摔下来磕到桌子了。这位女同志情绪也比较激动,想扶他起来,可能动作大了点?毕竟,程序正义,懂?” 他把“程序正义”四个字咬得特别重,眼神坦荡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蒋国华瞬间呆若木鸡,肿胀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这三个警察,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他明白了,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为他精心准备的局!什么“上才艺”,什么“战术性闭听”,全是狗屁!他们就是要让周梅来,就是要让他吃这顿打!所谓的“证据不足”,所谓的“耗着”,都是在等他崩溃,或者…等周梅来撕开他的防线!
“你们…你们是一伙的!”蒋国华指着沈爱国,手指因为恐惧和愤怒剧烈颤抖,“你们设局害我!我要告你们!我一定要告你们!”
“告我们,可以啊,这是你的权利。”沈爱国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甚至带着点鼓励,“不过嘛,蒋老板,在你行使权利之前,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周梅同志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如此激动?她指控你蓄意投毒谋杀,这个指控,非常严重。而且,周梅同志也是指证你倒卖国家财产,损害集体利益的。”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蒋国华身上,“我们办案,讲究证据链完整。周梅同志是重要人证,也是关键物证来源——比如她体内残留的毒物成分,还有你送来衣服,被褥上的毒药成分,和你今天使用的毒药是一样的吧。”
沈爱国微微俯身,凑近蒋国华那张惊恐扭曲的脸,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寒意:“你说,如果我们把这些‘记忆碎片’都帮你好好梳理一遍,这‘大轮回记忆术’的完整版,保证让你‘刻骨铭心’地想起来。”
“大轮回记忆术”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蒋国华的心尖上。他之前还心存侥幸,以为浓爱国他们只是虚张声势。但现在,沈爱国那平淡语气下蕴含的巨大信息量和冰冷杀机,彻底击溃了他。他仿佛看到无数铁证如山,铺天盖地般向他砸来,将他彻底埋葬。他精心构筑的谎言堡垒,在沈爱国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蒋国华面如死灰,身体筛糠般抖起来,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最后的嚣张气焰被彻底浇灭,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周梅动了。她挣脱了陆正德虚扶的手,走到蒋国华面前。她没有再动手,只是俯视着他,像在看一堆肮脏的垃圾。她缓缓抬起手,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擦过自己刚才因为撕打,而沾上了一点蒋国华血迹的嘴角。那动作慢条斯理,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
然后,她伸出舌尖,极其缓慢地舔掉了拇指上那抹刺目的鲜红。动作里带着一种原始而血腥的意味,像猛兽在品尝猎物的味道。
她咧开嘴,对着地上抖成一团的蒋国华,露出了一个冰冷至极、毫无温度的笑容。
“蒋国华,”周梅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打累了,歇会儿。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蒋国华惊恐的瞳孔。
“我们…慢慢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