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她收敛好身上气息，加上昨夜一夜未眠，脸上的苍白不似作假，淡淡的涂抹上一层凝白膏更加显得似要登高而去。
下了马车，佯装受伤强撑，再次进宫走到祖父身边。
老爷子双眼泛红，神情悲痛不似作假，上前急忙抓住她手臂，她借机靠在祖父身上缓缓向着大殿走。
她环顾一下四周，拉着祖父脚步缓慢了下来，待与前方金甲卫首领有了些距离，贴近些祖父，低声用两人可闻的声音道，“祖父，今日便是时机，可请旨出征了！”
老爷子瞪大眼睛，慌乱的四处张看，随后镇定下来，“昨夜才收到边关急件，陛下会有如此快做决断吗？”
礼槿澜望着天色，叹息一声，“天意如此。”
“宣——礼老将军，礼槿澜入殿。”宣旨太监的嗓音划破寂静。
蟠龙柱下，礼成耀单膝跪地，向天子行礼。
“老臣恳请陛下为我孙儿彻查真相。”
玉阶之上。
老皇帝今日似容颜焕发，神采奕奕，心情也不错。
看向礼成耀脑中想起昨夜边关急件，礼家长孙边关战绩，在扫向礼成耀时，心中竟升起无限感慨。
想起他还未登基时，先皇给他的嘱托，让他善待礼家，索幸这些年礼家也知进退，满门忠烈为国，就算出了一两个逆子，只要不是大过错，也可原谅。
本想着若是案件落实，发配边关也算全了仁义，没成想这老家伙居然敲登闻鼓喊冤，难不成真的另有殷勤。
“刑部呈上的卷宗可是交代清楚，一切物证人证皆证实礼槿玉当街行凶，导致三死两重伤，当天夜晚余下两人也不治而亡。”
“证据确凿，何来冤情。”
“陛下明鉴！”
礼成耀从袖中抽出奏折，双手高举，“这是案发时在场绘制的图册，还有在场每个人公正的证词。”
老皇帝蹙眉，看了眼总管太监示意他。
太监迈着步子快速下了玉阶，接过奏折快速呈上给老皇帝。
朝堂骤然陷入死寂。
老皇帝看完奏折，在大殿下方巡视一圈。
从昨日京中莫名状告这些官员后，好像再看，觉得哪一个都不是好东西，指不定都背对着他渐渐地挖空国库，正将他萧家江山快掏空了。
目光掠过人群时，落在笔直伫立的王青山身上，她抬起头，目光清明，没有那些老狐狸惯有的闪躲或算计。
“王青山，你怎么看？”
王青山缓缓出列，恭敬的行礼，“回禀陛下，微臣近日听闻京中对礼家的风评两极分化，所以不做任何判断，但微臣的老师，齐老先生昨夜送了一篇文案给微臣观摩。”
老皇帝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王青山回应的不着调的答复，沉吟片刻，“是何文章，与今日之事有关？”
“微臣今日刚好带了，陛下不妨一观。”
皇帝威严的脸上一沉，总领太监 捉摸不透，但看了眼王青山对他的眼色，迟疑着下了玉阶，捧着卷轴回到龙椅前。
老皇帝并未打开，看了眼礼成耀与他身旁的少年，“那就念一念吧！既然是齐先生都看好的文章。”
总领太监一喜，小心翼翼的撑开文章，大声的宣读。
“世人言忠，或曰尽孝于君父，或曰守节于朝堂，然，吾以为，赤胆非独庙堂之血，更是千万黎庶脊梁。”
“忠者，非愚忠，乃知苍生疾苦，守天地正道。”
“当奸佞蔽日，则拍案而起，以笔为剑，以墨为锋，逢苍生倒悬，则舍身赴难，以身为盾，以命为炬。非如此，安能称之赤胆，安能敢言衷心。
“试看今古，凡青史留名者，莫不是以忠为魂，以义为魄，今吾辈亦当效先贤之志，怀济世之心，若天下学子皆存此念，则忠魂不泯，大道永昌，盛世复兴，指日可待矣。”
老皇帝听完，一双犀利的眸子眯了眯，看着王青山，“此人倒是大胆！不过若是天下学子皆如此忠义，那朕的朝堂还有这些蛀虫吗？”
想到国库空虚，甚至几十万两银子都掏不出时，勃然大怒，重重地拍在龙椅扶手上。
“此人是谁，若是还未考取功名，朕破格也无妨！”
浑浊的眼珠里燃起久违的怀念，仿若见到了三十年前初登大宝的他。
礼槿澜垂首跪在祖父身侧，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一时不忿写的文章，居然被齐墨送入皇宫。
王青山挂着淡淡的笑意，恭敬的捧着玉章，“回禀陛下，此文乃天子班学子，礼槿澜所书，正是礼老将军身旁的少年。”
老皇帝的目光如炬，再次扫过祖孙俩。
少年脊背笔直，那双眼睛清凉如水，让他生出一丝永不蒙尘的璞玉之感。
“小小年纪有此心志，礼将军教导的好，起来回话吧！”
礼成耀怔愣一瞬，急忙回应，“多谢陛下夸赞，小孙太过顽劣，不堪陛下看重。”
礼槿澜缓缓起身，急忙扶起老爷子，见着老爷子微微颤抖的双腿，低垂下的眸子划过冷冽的幽光。
萧渊侧目打量了祖孙俩，嘴角噙着一抹嘲讽，扫过殿中大臣，示意他们开口。
崔砚文离淮王最近，本想装作不知，但那阴冷的目光似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列。
“微臣启奏陛下，单凭礼老将军一张册图，并不能说明礼槿玉将人打死的证明，微臣也是替冤死的人说句公道话。”
又是一人出列。
“回禀陛下，微臣今日上朝时，听到跪在皇城司府门外伸冤的人，哭的撕心裂肺的声音不禁动容。”
礼槿澜正准备开口，却见到最前方一袭蟒纹衣袍扫过玉阶，声音晴朗如玉，
“父皇容禀，儿臣与礼家四公子是同窗，昨日见过此文深有所感，想必能有此志之人，礼将军教导也不会差。礼二公子在御林军中当差，风评极佳，此次所犯之事，想必另有隐情。”
老皇帝眯了眯眼，望着下方萧阙，他知晓这小儿子素来不过问朝政，此次确为所谓的同窗当庭抗辩。
正当堂中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低语，礼槿澜再次跪地，双手奉上一卷锦帛。
“启禀陛下，当日的确是另有隐情，我二哥并未伤人，那五人回到皇城司才亡故，刚好，学生有证人，活着的两人的证词，他们也可当场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