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唐城及周边垦殖区。
应用了《万物生长律》中部分优化法则后,效果是惊人的。玉米棒子更加饱满硕大,马铃薯块茎产量提升了近三成,连带着试种的水稻、粟米也长势喜人。由《生命奥秘初解》中草药知识改良的金疮药和祛瘴散,极大降低了伤病员的死亡率和丛林疾病的侵害。实实在在的收获,如同最有力的语言,消融着部分土着心底最后的隔阂与疑虑。越来越多的部落主动请求归附,希望能学到这“天神赐予”的耕种和医药之术。
唐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丰收季,粮仓爆满,人心安定。刘仁轨顺势推行了更系统的“授田制”和“医官巡诊制”,将归附土着进一步纳入管理体系。韩猛与阿兰的孩子在此时降生,取名韩承业,寓意继承东洲开拓之伟业。这个融合了唐人与土着血脉的婴儿,被许多归附部落视为吉祥的象征,唐城的统治基础似乎空前稳固。
然而,丰收也带来了新的“烦恼”。粮食的极大充裕,使得原本依靠狩猎和简单采集的部落,对土地的依赖和争夺开始加剧。一些较早归附、获得较好土地的部落与后来者之间,因田界、水源产生了摩擦。同时,唐城内部,部分唐人将士和工匠看着土人因学习新技术而生活改善,甚至在某些方面展现出优势,心中不免生出微妙的优越感失落和排外情绪。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杜环对刘仁轨警示道,“都护,眼下虽是一片欣欣向荣,然内部隐忧已现。需防微杜渐,妥善处理新附民之间的利益分配,更要警惕我唐人与土人之间生出隔阂。”
刘仁轨深以为然,一方面命令韩猛和阿兰加强调解,明确田界法规,另一方面开始在唐城推行“蒙学”,不仅教授唐语、文字,也学习土着语言和文化,并鼓励唐人与表现优异的土着家庭通婚,从文化和血缘上促进融合。东洲的统治,从军事征服、技术吸引,进入了更复杂的社会整合与文化融合阶段。
岭南以南,爪哇海附近。
由张岱率领的“靖海”船队第二批船队,共计十五艘大船,在成功访问真腊后,继续向着富庶的室利佛逝王国航行。然而,这一次的航程不再平静。
在穿越一片岛屿密布、水道复杂的海域时,船队遭到了不明身份舰船的跟踪和骚扰。这些船只体型较小,但航速快,操纵灵活,利用暗礁和岛屿掩护,不断靠近发射火箭,试图点燃船帆。其战术风格,与之前遇到的占城或真腊海盗截然不同,更像是有组织的海上武装。
张岱临危不乱,命令船队收缩阵型,以强弩远程驱离,并派出速度较快的哨船前出侦察。激战半日,击沉、击伤敌船数艘后,对方才借着夜色退去。俘虏的几名水手,经通译审问,含糊地供出他们受雇于“西方的富商”,目的是阻止大唐船队深入南海。
“是阿拉伯人,还是波斯人?”张岱眉头紧锁。他意识到,大唐官方力量进入南海,已经触动了某些原有势力的奶酪。前方的室利佛逝,作为掌控马六甲海峡入口的重要王国,其态度至关重要,很可能也受到了来自西方商人的影响。
果然,当船队抵达室利佛逝首都巨港时,受到了远比占城和真腊更为冷淡的接待。室利佛逝国王以“航道繁忙,泊位紧张”为由,只允许少量船只入港,且对建立固定商站的提议态度暧昧。张岱敏锐地察觉到,港口内停泊着数艘阿拉伯式样的商船,一些阿拉伯商人正与室利佛逝官员密切交谈。
海上的竞争,从暗处的骚扰,转向了明处的商业与外交博弈。张岱一方面设法与室利佛逝国内倾向贸易的贵族接触,展示大唐商品的精美与交易的诚意,另一方面,将情况紧急禀报广州,请求指示。大唐的海洋开拓,遇到了第一块坚硬的暗礁。
西域,龟兹与君士坦丁堡。
魏王李意“人才掠夺”的计划进行得颇为顺利。玛丽公主的商队以商人身份掩护,利用罗马帝国内部的动荡和财政困境,成功招揽到了数十名在建筑、机械、医学乃至希腊火配方方面有所涉猎的学者和工匠,并已分批秘密送往东方。这些人才的到来,必将对大唐的技术进步产生深远影响。
然而,来自长安的一道旨意,让李意的好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皇帝李琰在嘉奖他西域维稳有功的同时,也“提醒”他,与异国公主交往需注意分寸,勿使流言滋扰圣听,并提及太子在岭南推进海贸亦需各方支持,暗示他西域资源需与中枢保持协调。
这道旨意看似关怀,实则蕴含着微妙的制衡。一方面肯定了李意的功劳,另一方面又敲打了他与玛丽过于密切的关系,更隐晦地提醒他,西域的收益需要反哺帝国其他战略方向,不可拥兵自重。
李意何等聪明,立刻领会了父皇的深意。他召来玛丽公主,将旨意内容坦然相告。
“陛下……这是不放心我吗?”玛丽公主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李意摇了摇头,平静道:“非是不放心,而是帝王之道,在于平衡。太子在岭南开拓,耗资巨大,西域若能提供助力,于国于己,皆是好事。至于你我……”他顿了顿,看着玛丽,“光明正大,为国效力,问心无愧即可。只是日后,在一些公开场合,需稍加注意。”
他选择了遵从,但并非退缩。他下令将西域市舶司的部分利润,以及通过贸易从罗马、大食获得的额外收益,抽出相当一部分,上缴国库,并言明支持岭南船队建设。同时,他与玛丽公主的交往,从之前的半公开转为了更私密的书房议事。他以实际行动向父皇表明,他仍是那个忠诚、顾全大局的皇子,但西域的权柄和战略,他绝不会放手。
长安,李琰看着魏王“顾全大局”的奏报和上缴的巨额财帛,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帝国的资源需要统筹,儿子们的能力需要磨砺,但最终的掌控权,必须牢牢握在自己手中。东洲的丰收、岭南的受阻、西域的平衡,都在他的预料与掌控之内。他如同一位高明的园丁,修剪着枝叶,引导着生长,等待着这棵名为“大唐”的参天大树,结出足以覆盖寰宇的累累硕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