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张涛的手机突然震动。林小雨的短信只有两个字：\"速来。\"
后面附着一个地址——姜教授家的位置。张涛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在家庭群发了条\"去晨跑\"的留言，悄悄溜出家门。
五月的凌晨还带着凉意。张涛赶到时，林小雨正蹲在姜教授家的灌木丛后，眼镜反射着路灯的微光。她手里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房屋的监控画面。
\"你怎么进来的？\"张涛压低声音问。
林小雨晃了晃手中的钥匙卡：\"唐老师提供的。姜教授去北京参加学术会议，保姆也请假了。\"她指向二楼的一个窗户，\"那里是书房，保险箱在书架后面。\"
\"这算非法入侵吧？\"
\"算。\"林小雨出奇地冷静，\"但比起他们对我们做的，这算什么？\"
她领着张涛绕到后院，从一扇半开的窗户爬进去。屋内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画出银色的线条。林小雨显然已经摸清了布局，熟练地避开所有会发出声响的地板，带着张涛上了二楼。
书房门锁着，但林小雨早有准备。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装置，贴在锁孔上，几秒钟后，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电磁解锁器。\"看到张涛惊讶的表情，她简短解释，\"薛珅改装的。\"
书房里弥漫着皮革和墨水的气味。林小雨径直走向书架，移开几本厚重的典籍，露出后面的嵌入式保险箱。
\"密码是姜凡的生日倒序加上Alex的生日。\"她输入\"\"，保险箱应声而开，\"姜教授有使用关联数字的习惯。\"
保险箱里只有几份文件和一本老式相册。林小雨先拿出文件，快速翻阅：\"最近的研究笔记...啊，这里。\"
她指向一段文字：
\"R样本失踪后，实验陷入停滞。但意外发现S.t.与J.F.存在天然情感共振，疑似R样本效应的自然重现。决定将S.t.作为替代品引入观察组，验证情感投射理论。\"
张涛的血液瞬间凝固：\"S.t....是我？\"
林小雨严肃地点头：\"你转学来尖子班不是偶然，是姜教授安排的。他发现了你和姜凡之间那种奇特的联结...\"
\"但这上面说的R样本是谁？\"
林小雨翻开那本相册。前几页是姜教授年轻时的照片，然后是姜凡的成长记录——但奇怪的是，有些照片明显被剪去了一角。翻到中间时，她停住了。
\"看这个。\"
照片上是五个五六岁的孩子站在实验室里，穿着相同的小白褂，胸前别着不同字母的徽章。张涛立刻认出了年幼的姜凡（J）、陈希（c）和薛珅（S）。另外两个孩子，一个戴着A徽章（显然是Alex），而最后一个...
\"R。\"张涛的指尖颤抖着触碰那个戴着R徽章的孩子——圆脸蛋，略深的眼窝，右眉上有一道小疤痕。即使过了十多年，依然能看出与儿时张涛的惊人相似。
\"这是...我？\"张涛困惑不已，\"但我从没参加过什么实验...\"
林小雨翻到照片背面，上面写着日期和五个名字：\"2009.5.1 - J.F., c.h., S.S., A.J., R.x.\"
\"R.x.\"张涛喃喃重复，\"如果这不是我，那为什么...\"
林小雨突然倒吸一口气。她指向照片角落——一个穿白大褂的女性正俯身对R.x.说着什么，虽然只拍到侧脸，但那轮廓和张涛母亲有七分相似。
\"你妈妈...是研究人员？\"
张涛的脑中闪过无数碎片——母亲对心理学书籍的熟悉，她坚持让张涛转学到这所高中，甚至她偶尔流露出的那种奇怪的愧疚感...
\"不可能。\"他声音发紧，\"我妈只是普通会计...\"
话没说完，楼下突然传来开门声。两人僵住了，林小雨迅速将文件和相册放回保险箱，只来得及用手机拍下几页。他们刚躲到书桌下，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灯光亮起，一双锃亮的皮鞋停在视线可及处。姜教授！他不是应该在北京吗？
皮鞋在书房里踱步，最后停在保险箱前。片刻的沉默后，姜教授的声音响起，冷静得可怕：\"我知道你们在这里。\"
张涛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林小雨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林小雨，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调查？\"姜教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张涛...我早该料到唐晓峰会利用你们。\"
书桌的遮挡被猛地拉开，刺眼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姜教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站起来。\"
两人不得不照做。姜教授的目光落在林小雨手中的手机上：\"删掉照片。\"
\"不。\"林小雨出人意料地挺直腰板，\"您已经毁了够多孩子了。\"
姜教授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你根本不明白这项研究的意义。人类情感的量子纠缠效应，如果能被理解和控制...\"
\"就是绑架和虐待！\"林小雨突然提高音量，\"R.x.现在在哪？您对他做了什么？\"
这个名字像电流般穿过姜教授的身体。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谁告诉你们这个名字的？\"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姜教授皱眉，快步走向门口。趁这个空隙，林小雨拉着张涛冲向窗户。
\"跳！\"她推开窗户，下面是灌木丛。
张涛犹豫了一秒，就在姜教授转身的瞬间跳了出去。灌木的枝条刮伤了手臂，但他顾不上疼痛，跟着林小雨狂奔出院子。
两人一直跑到三个街区外的便利店才停下，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林小雨的手机响了——是唐老师。
\"你们没事吧？\"唐老师的声音充满担忧，\"我刚接到姜振华提前回来的消息就通知薛珅了，他应该已经...\"
\"我们逃出来了。\"林小雨喘着气，\"但姜教授知道我们发现了R.x.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先别回学校。林小雨，带张涛去安全屋，地址我发你手机。其他人很快会到。\"
安全屋是城郊的一间小公寓，看起来很久没人住过，但生活用品齐全。张涛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手臂上的擦伤发呆。那个R.x.孩子和他长得太像了，不可能是巧合...而且他妈妈怎么会出现在照片里？
林小雨递给他一杯热水：\"唐老师说他们半小时后到。你...还好吗？\"
张涛摇头，声音嘶哑：\"那个R.x....是谁？\"
\"我不确定。\"林小雨坐在他对面，\"但从文件上看，他是'彩虹计划'的第五个孩子，和姜凡他们同期。2009年夏天突然失踪，实验记录也随之终止。\"
\"为什么我从没听姜凡他们提过？\"
\"可能他们也不记得。\"林小雨推了推眼镜，\"薛珅和陈希的记忆都被不同程度地干预过，姜凡和Alex被分开抚养...而R.x.，似乎被彻底抹去了存在痕迹。\"
张涛突然想起什么：\"你说照片上写的是R.x.，全名是什么？\"
林小雨翻出手机照片放大：\"字迹有点模糊...看起来像Ruan xiang？或者Ruan xiao？\"
阮祥？阮潇？张涛不认识这两个名字，但那个孩子的脸却莫名熟悉。他下意识摸着自己的右眉——那里没有任何疤痕。
门铃响了。林小雨谨慎地查看猫眼，然后开门。唐老师、姜凡、薛珅和陈希陆续进来，每个人脸上都写满担忧。
\"张涛！\"姜凡第一个冲过来，检查他手臂上的伤，\"还有哪里受伤了？\"
薛珅已经打开笔记本电脑：\"林小雨，把照片传给我。我需要分析—\"
\"先别管照片！\"陈希罕见地打断他，蹲在张涛面前，\"你还好吗？\"
张涛看着三张关切的脸，突然感到一阵荒谬。如果姜教授的笔记是真的，如果他与他们的相识相知都是一场安排好的实验...
\"我是替代品吗？\"他轻声问，\"你们对我的感情...是真的，还是实验预设的结果？\"
三人同时僵住了。唐老师走过来，把手放在张涛肩上：\"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张涛猛地站起来，\"照片上那个R.x.和我长得几乎一样！姜教授的笔记说我是'替代品'！我妈妈可能从一开始就—\"
\"你妈妈是为了保护你。\"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所有人转头。张涛的母亲站在那里，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她身后是陈希的姑姑和...李敏凯教授。
\"妈？\"张涛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张涛母亲走进来，直接拥抱了他，力道大得让人疼痛：\"对不起...我早该告诉你。\"
李教授关上门，神情严肃：\"时间有限，姜振华很快会找到这里。我们需要告诉你们部分真相，尤其是关于R.x.的事。\"
唐老师示意大家坐下。张涛母亲紧握着他的手，开始讲述一个比想象更黑暗的故事。
\"2005年，我作为心理学研究生加入'彩虹计划'，负责评估儿童情感发展。最初的研究是良性的，只是观察那些天生具有异常情感感知能力的孩子——姜凡、Alex、陈希、薛珅，还有...\"
\"阮宵。\"李教授接话，\"R.x.，五个孩子中最敏感的一个。\"
张涛母亲点头：\"但随着研究深入，姜振华越来越执着于控制和量化这种能力。2009年，他开始进行分离实验和情感干预...\"她的声音颤抖起来，\"阮宵是第一个受害者。当他试图反抗时，姜振华给他注射了过量实验药物，导致...\"
\"导致什么？\"张涛追问。
\"记忆和人格严重受损。\"李教授沉痛地说，\"阮家连夜带孩子出国治疗，从此杳无音信。而你母亲...\"他看向张涛，\"是当时唯一站出来举报姜振华的研究员。\"
张涛母亲擦掉眼泪：\"但我失败了。姜振华销毁了大部分证据，只受到轻微处分。我被开除，而研究换了个名字继续...直到两年后姜夫人意外去世，项目才暂时中止。\"
\"那我和阮宵为什么这么像？\"张涛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陈希的姑姑突然开口：\"因为情感投射。姜振华发现你对姜凡有着与阮宵类似的联结反应，于是刻意安排你转入尖子班，想重现当年的实验条件。\"
\"可这不合理。\"薛珅推了推眼镜，\"如果张涛和阮宵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
\"疤痕。\"姜凡突然说，指着照片上阮宵的右眉，\"和张涛的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看向张涛的右眉——光滑无痕。
\"我没有疤。\"张涛困惑地说。
姜凡摇头：\"不是那里。\"他轻轻拉起张涛的左手腕，将袖子推上去，\"这里。\"
在手腕内侧，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白色细痕，形状像一个小小的闪电。张涛从未注意过这个疤痕，但现在仔细看，确实和照片上阮宵眉间的伤疤轮廓相似。
\"这...不可能。\"张涛的声音发抖，\"我小时候摔伤留下的...\"
\"2009年8月。\"张涛母亲突然说，\"你从秋千上摔下来，手腕缝了三针。那天...我带你去了研究所医院。\"
时间线突然清晰得可怕。2009年夏天，阮宵出事；8月，张涛\"意外\"受伤被带到同一家医院；之后不久，他开始了频繁的\"转学生梦境\"...
\"他对我做了什么？\"张涛问，恐惧像冷水漫过脊背。
\"我们不确定。\"李教授承认，\"但从姜振华的笔记看，他可能尝试了某种情感记忆移植...非常不道德且危险的操作。\"
张涛看向姜凡、薛珅和陈希：\"所以我对你们的感觉...可能只是阮宵记忆的残留？\"
\"不！\"三人异口同声。
姜凡抓住张涛的肩膀：\"梦可以伪造，记忆可以移植，但选择不会骗人。我选择信任你，选择反抗父亲，选择...爱你。这些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薛珅调出电脑上的数据：\"根据我的记录，你对三人的情感反应模式截然不同。对姜凡是憧憬与保护欲，对陈希是欣赏与同理心，对我...\"他的声音突然变小，\"...是耐心与包容。这不符合单一情感投射理论。\"
陈希笑着搂住张涛的脖子：\"诗人说，灵魂认识灵魂，不管穿什么外衣。\"
张涛想相信他们，但那个问题像刺一样扎在心里：如果没有阮宵的记忆影响，他们还会相遇吗？还会产生这样的感情吗？
就在这时，姜凡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脸色骤变：\"父亲。他追踪到了这里。\"
李教授立刻站起来：\"所有人分开走。唐老师带林小雨，我负责张涛和他母亲，你们三个...\"他看向姜凡、薛珅和陈希，\"按原计划回学校，制造不在场证明。\"
分别前，姜凡将那条红色手绳塞进张涛手心：\"无论起源如何，现在的情感是真实的。记住这点。\"
张涛握紧手绳，上面精致的\"JF\"字母抵着他的掌心。也许姜凡是对的。也许在科学无法解释的领域，存在着更强大的力量，让四个本不该相遇的灵魂找到了彼此。
就像星星之间的引力，看不见，却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