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婆一手挎着竹筐,一手撑着伞,迈着步子朝她走来。
应筠受了上回阿公摔倒的惊吓,“诶哟”了一声,忙喊了句阿婆您别动,小跑着上前去扶住她,“天都暗了,又是下雨天的,您一个人怎么好出来。”
“欸,没事的。”李阿婆摆摆手,“我听见外面有动静,就知道是你们回来了。”
应筠接过李阿婆手里的伞,扶着她往家里走,说:“李阿婆,上回多亏了您,我还没机会和您好好说声谢谢呢。”
“那都是小事,你可别跟我客气啊。”李阿婆问:“老苏,老夏都没事了吧?”
“嗯,都差不多好了。”
“没吃晚饭呢吧。”李阿婆提篮子给她看,蓝色的布料盖着新鲜包好的馄饨,“昨天新包的,比不得你阿婆的手艺,凑活对付一口还是可以的。”
应筠笑说,“您别自谦了,谁不知道我们李阿婆包馄饨的手艺是出了名的好。”
李阿婆被夸得眉开眼笑的,“我们阿筠夸起人来就是好听。”
“这段时间,大家都念着你们呢,想着你们回来也过年了,肯定是来不及准备年货的。你阿婆是最勤快的人,想来念了不少回吧。”
应筠点头,“是咧,昨天收拾东西的时候,阿婆还在那一个人嘀咕呢,说等回来了就要去趟市场,买肉买菜,包团子吃。”
李阿婆立刻担心地拧起了眉。“嚯哟,她那身子能吃得消?阿筠你可要看着她,不能让她胡来。”
应筠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同盟军,赞同的点点头,说:“我肯定看着她。”
“不行,一会儿进了屋我要好好去说说她。”当时夏云晕倒的那幕尚且历历在目,李阿婆还放不下心,和应筠念叨说:“你说我们能不帮她想着吗,前些日子包团子的时候大家都多包了些,也省的她费心了,明天我叫阿诚给你们送过去。”
应筠嫣然地笑开,说:“好,谢谢阿婆。”
李阿婆与夏云他们算是住了大半辈子的街坊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之前又是那般生死攸关的时刻,一碰上面,自是有道不尽的话要聊。
应筠将馄饨放到厨房,拧开煤气烧水,看着细小的气泡一点点从锅底燃起。
应筠盖上盖子,走到厨房门口,淡笑着倚靠在门框上,静听着老人们谈那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情。
这些日子里,总是惶惶不安的一颗心,终是找到了心安的归途,不再忽上忽下的为未来而担忧惶恐。
蒸腾的热气从锅盖缝隙中悄然钻出,应筠正准备回身去下馄饨,视线却不由被引向了窗外。
原本只是亮着一小圈暗黄色光晕的石板,突然被白昼一般的光束照亮。
利落的几道关门声响起,很快,一位身着西装的男人走到门边,轻敲了敲门,礼貌地问:“请问,应小姐在吗?”
应小姐,还有谁会这么称呼她,大抵是叶嘉淮派来的人。
“我是。”应筠举手应道,她小跑进厨房先关了火,怕老人家多问,一边跑向门口,一边说,“阿婆,那你们先聊,我去看一下。”
夏云在她身后喊:“好,你慢点跑,路滑。”
应筠小跑到门口,怔然地看向后面几人手中的提着的盒子,疑惑地问:“这是……”
男人恭敬地颔首,压低了一点声音说:“叶先生说应小姐你们回来的晚,自己准备餐食未免太麻烦了,特意安排我们提前准备了饭菜。”
怎么会有人事无巨细到这种程度呢。
应筠的眼睫眨了眨,也不敢耽误太多时间,压下心头的悸动,邀请他们进屋,“哦,谢谢,那快进来吧。”
男人得体地笑了下,说:“那我让人帮您拿进去。”
“麻烦了。”
“您客气。”
趁着他们进屋,脚步声盖过交谈声,应筠见缝插针地问:“他……什么时候安排的呀?”
男人细心地给她解释说:“三天前裴先生就打电话来嘱咐了,饭菜是您飞机落地的时候开始煮的,正当热乎着。”
三天前……
从阿公阿婆生病开始,叶嘉淮帮了她太多太多,这段时间,她都尽可能避免在他面前再提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就是怕再麻烦他,担心他为她过多的费心。
虽说已经欠了他数不清的人情了,但应筠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少欠他一点。
所以叶嘉淮是察觉到了什么,觉得她一定会拒绝,才不告诉她的吗?
其实眼前的事实也证明了,不论提或者不提,结果都是一样的,叶嘉淮几乎为她包揽了一切需要她费心的事。
应筠听着耳畔边训练有素的脚步声,眼眶隐隐有些发热。
他对她这么好,难道就真的不怕她就此赖上他吗?
究竟是他高傲惯了,还是……只是对她这样。
应筠当着老人的面,不敢再深想下去,她调整好情绪,用平静的嗓音安慰惴惴不安的老人们,说:“是提前订好的饭菜,我都忘了这茬了。”
食盒打开,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被摆到台面上。
“李阿婆,杭叔和秦姨得明天回来吧。”应筠又转头看向李阿婆,说:“反正饭菜也多,我去叫上玲儿,咱们今天晚上一块吃,就当庆祝庆祝。”
李阿婆也不客气,笑着说了句好。
应筠原本是要转身去叫人的,夏云却突然有些心慌地拽住了她的手,迟疑地问:“阿筠,这也是……令仪安排的吧。”
夏云心中起疑也并不奇怪,自己女儿是什么个性她还是清楚的,并不是能把事情考虑的这么周到的个性。
没由来的,夏云就联想到了每每提到那个小陈时,应筠躲闪的表情。
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事儿,偏偏这时候凭借着直觉串联到了一起,夏云盯着应筠,生怕她瞒了她什么。
就好像……好像当年苏令仪一样。
昏黄的灯影掩住了应筠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一转眼,应筠已经在镇定地点头,说:“嗯,妈妈说是何叔叔安排的,她前几天和我说了,这不是忙嘛,我一下子就忘了。”
应筠的嗓音平稳如常,听不出一点心虚的破绽。
何既明与他们接触的不多,但也能看出是个性子深沉的人,要说是他安排的,也有可能。
或许,或许真的只是她多想了,夏云这么安慰自己。
她的阿筠是最聪明的姑娘,又有她母亲的事在前,绝对不会像令仪一般,与那般家庭出身的人搭上什么干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