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文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温暖的大手轻轻按在她紧绷的肩膀上。
透过镜子,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眉头紧锁的模样。
“离订婚宴开始还有六个小时。”楚天文不由分说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她打横抱起:“现在你需要的是补觉,不是对着屏幕掉头发。”
被塞进被窝的季清月还想挣扎:“可是教授说初稿截止日期——”
“大不了申请延期毕业。”楚天文用指尖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声音沉稳得令人心安:“我们可以先办理休学,等宝宝大些再继续学业。人生又不是单行道,何必非要按原定计划走?”
这番话像是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季清月紧锁的心门。
她鼻头一酸,把脸埋进枕头里,任由积蓄多时的泪水浸湿棉质枕套。
原本完美的规划表上写着:先完成论文答辩,在开始备孕,来年春天迎接新生命。
可现在,所有时间节点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打乱了节奏,足足提前了半年。
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就像一场毫无预警的夏雨,将季清月精心规划的人生蓝图淋得湿透。
她还没来得及撑开备孕的伞,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这种计划外的变故让一向理性的季清月陷入了思维的死胡同。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起,仿佛在梦里还在和那些被打乱的计划较劲。
楚天文凝视着她苍白的脸色和眼下的青影,小心翼翼地替她掖好被角,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散落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楼下传来脚步声,楚天文立刻竖起耳朵。
他以为是两位母亲上来查看情况,连忙踮着脚尖走到门前,生怕吵醒刚入睡的季清月。
推开门缝的瞬间,却对上了一双灵动的杏眼——
“小露?”楚天文惊讶地压低声音:“这才半年不见,你...”
楚天文的目光在少女身上逡巡,眼前的季清露已经褪去了几分稚气,齐肩的短发利落地别在耳后,校服外套下隐约可见竞赛奖牌的绶带。
但最让他意外的是,这个曾经活泼开朗的小姑娘此刻却像只受惊的兔子,听到他的声音后明显瑟缩了一下肩膀。
季清露的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指甲都泛起了青白。
她永远忘不了上次回家时,姐姐把她堵在卫生间里,眯着眼睛警告“离你姐夫远点”的场景。
那个醋坛子打翻的老姐,简直比数学竞赛的压轴题还让人头疼。
“姐、姐夫。”她干笑两声,声音不自觉地发颤:“我...我就是来看看姐姐。”
说着还此地无银地往后退了半步,活像楚天文身上带着什么病毒似的。
自从在市级奥数竞赛中崭露头角,季清露就被学校当成了重点培养对象。
各种特训班、选拔赛接踵而至,课桌里的竞赛资料堆得比字典还厚。
虽然比不上那些载入史册的天才少年,但在这个人才紧缺的领域,她确实展现出了令人惊喜的潜力。
这次能请假回来参加订婚宴,还是班主任特批的“亲情假”。
对她来说,这简直是难得的喘息机会——不用面对永无止境的数学公式,不用在凌晨三点还对着草稿纸苦思冥想。
季清露深吸一口气,家里熟悉的薰衣草洗衣液味道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你姐昨晚没睡好,现在好不容易补个觉。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让她多睡会儿。”
季清露踮起脚尖,目光越过楚天文的肩膀,落在那个纹丝不动的门把手上。
她乖巧地点点头,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晨光中划出几道细碎的金色弧线。
忽然,她狡黠地眨眨眼:“姐夫,姐姐之前明明说要等毕业工作稳定了才考虑要宝宝的,怎么突然就......”
这个问题像块烫手的山芋,砸得楚天文耳根发烫。
他尴尬地摸了摸后颈,喉结上下滚动着,眼神飘忽得像是突然对走廊尽头的花瓶产生了浓厚兴趣。
总不能实话实说吧——难道要告诉小姨子,她姐姐总爱在危险的边缘试探,还振振有词说什么“安全期很安全”,结果这次真的玩脱了?
“咳咳......”楚天文战术性清了清嗓子:“这个嘛......就是那个......计划不如变化快......”
季清露突然“噗嗤”笑出声,眼睛弯成了两轮小月牙。
现在的00后哪像他们90后那么单纯,某音上的生理知识科普比生物课本还详细。
她促狭地瞥了眼姐夫通红的耳尖,故意拖长声调:“懂~都懂~”三个字说得百转千回,羞得楚天文差点夺路而逃。
“好啦,不逗姐夫啦。”季清露挥挥手,书包上的金属挂件叮当作响:“老妈让我提醒你们,九点半必须出发去酒店。”
\"有,起码要给姐姐留出来四十分钟的化妆时间。”
楚天文掏出手机确认时间。
订婚宴十点开始,作为主角的他们这个点才准备动身,放在讲究礼数的朱琴容眼里简直是大逆不道。
他苦笑着点头,目送小姨子蹦蹦跳跳下楼的身影,轻手轻脚退回卧室。
晨光透过纱帘在窗边投下斑驳的光影,季清月蜷缩在鹅绒被里,呼吸均匀绵长。
楚天文小心翼翼地绕到书桌前,目光落在摊开的笔记本电脑上——屏幕里是一篇打开到一半的论文,标题赫然写着《周易爻变系统在期权定价中的拓扑应用》。
“......?”
“这tm写的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