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彝的家里,三个人的饭桌上全是勾人味蕾的家常菜,欢声笑语一片。
“干爹,哦,不,义父。”路一鸣轻轻扇了一下自己的脸,呵呵傻乐,“我文化水平有限,义父和妍妹妹不许笑我。”
“一鸣,你就叫我欧阳叔叔吧。省得你总叫错,还得扇自己。”欧阳彝打趣着捡来的干儿子,景妍在一旁跟着笑。
路一鸣举起酒杯,“叫啥都不要紧,关键是我攀上文化人做亲戚,与有荣焉。是不是?小妍妍。”
景妍摇摇头,“才不是呢。”
路一鸣酒举在半空,听到这话,不说话了。
“我找到了爸爸妈妈,又有了个不是亲哥哥却胜似亲哥哥的兄长,人品好,讲义气,事业做得也大,是我的荣幸才对。”
景妍的彩虹屁总是吹得恰到好处,全在路一鸣的兴奋点上,他高兴得嘴都咧到耳根子了。
“我这妹妹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就是说话大喘气,有点吓人。哈哈哈哈……来来来,咱爷仨必须走一个。”
接连干了几杯,欧阳彝父女俩不停给路一鸣夹菜,他面前的盘子满满的。路一鸣眼睛红润,似乎有感而发。
“老爷子病了后,高朋满座的家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喧嚣。生活起居都由保姆照料,我一个人吃饭快一年了。”
“你以前那么多女朋友呢?”
景妍脱口而出,欧阳彝皱起眉头阻拦女儿:“景妍,怎么说话呢?”
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景妍吐了吐舌头。
今天路总的小词用得都挺硬,还没有语病,估计一会儿喝乐了该给爸爸背诗了。
“女朋友?”路一鸣放下杯子,一脸落寞。“为了钱来的人,哪会是朋友?加个‘女’字也一样。”
他自嘲地笑笑,接着说:“不瞒义父,我不到六岁我妈就病死了。我是在乡下爷爷家长大的。我爸的官越做越大,娶了个老婆,一起过了二十多年也病死了。
后妈生的弟弟不争气,整天搞事情,我爸在那个位置上一是忙,二是不便出面,就我管他,管多了他和我也不亲了。
被老爷子撵出国后,唯一的弟弟断了联系……其实我挺孤独,我最亲的人就是顾瀚和江湛……顾瀚失踪,我急得都斑秃了,好不容易才治好……”
路一鸣自斟自饮,一杯又一杯,自己打开了话匣子。
“景妍,是路大哥不好。我一直都想找机会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当年要不是我临时起意讹你给顾瀚做小时工,你就不会认识他们俩,不会因为顾瀚失踪担那些心,掉那些眼泪。
不会休学一年,更不会和江湛结婚……我还去学校闹事要搞臭你……现在,你说你要离婚……路大哥心里难受啊……”
路一鸣眼睛红红的,絮絮叨叨地说着。
欧阳彝回想休学前后景妍在学校里的表现,程惠君说过的话和女儿平常透漏出的只言片语,在大脑里拼凑着景妍过去三年的经历。
“小妍妍,原谅路大哥。我一定把顾瀚给你找回来,江湛他有钱也不行……我不吃那一套……”
“路大哥,我和你说过,我和他们两个人都不可能了。你不要自责,很多事都是命。和顾瀚在一起的一年是我最快乐、最释放的日子,我不后悔。
至于江湛,除了……他生活中对我很好,吃穿用住都是最好的。
休学一年,也没有让我荒废学业,一直逼我学……不是,请了那么多国内、国际顶级的大师来教我,我能有现在的专业能力和这些老师是分不开的。我很感激他做的这些……”
景妍低垂眼帘,并不是闪躲,她说的全是真心话。
“那为什么非要离婚不可呢?”路一鸣问道。
景妍看向路一鸣,“是我不适合江家这样的家庭,以前我是个无父无母的野丫头,不适合。现在我是教授的女儿,仍然不适合。”
路一鸣和欧阳教授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景妍没打算把突破口给他们。她和江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景妍不想对任何人说。
江湛并没有像景妍担心的那样频繁到学校来找她,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把她抓上车就带走。也对,以前他肆无忌惮是因为她无亲无靠,现在她不是一个人了,江湛再流氓、再强势也会有所收敛。
想到这些,景妍就更有底气了。她现在一点不怕那个臭男人,只等离婚。
田梦初和老公商量了几次,想约景妍到家里吃饭,给她和江湛做做工作。吴雅言没有同意。
太难了,这事太让人为难了。
要解释通为什么江湛要捂死景妍,就必须把当年老师出轨的前后经过讲一遍,势必得带出师母的事,这些隐私怎么可以由外人之口说出来呢?那岂不是要江家的颜面荡然无存?
劝和这件事怎么劝,说多少都太不好把握分寸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吴雅言持谨慎态度,田梦初也就打了退堂鼓。
景妍和自己的亲生父亲生活在一起,真像她当时梦想中那样,天天“爸爸、爸爸”的叫个不停。欧阳彝是个情绪稳定的“女儿奴”,由着自己的小棉袄任性,疼都疼不过来。
再加上频繁和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视频,一家人的爱如阳光笼罩着景妍,很快就治愈了她心灵表面的创口。
欧阳彝知道女儿心里藏着太多的秘密,过去的两年多一定发生过让她心里过不去的事,不然她不会态度坚决地非离婚不可。
老父亲爱女儿,宠女儿,也客观地评价女儿。他不觉得景妍配不上江湛。但是江湛的综合条件摆在那儿,确实是多少女性可遇而不可求的。
景妍单纯,但并不傻,她肯定是综合考量过才会有此决定。
既然离婚是必然,纠结过去没意义,欧阳彝也不再追问。他对女儿没有任何要求,只想她快乐,从此不必再看别人脸色。
江湛没有再纠缠,景妍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学业。马上就要开毕业音乐会了,还有多场汇报演出,她忙得貌似忘记了过去,甚至忘记了自己已婚的事实,天天蹦蹦跳跳、兴高采烈的,充分释放了天性,像个孩子。
欧阳彝看在眼里,为女儿迅速走出阴霾高兴。